阮镛实从容有度,给了皇帝三天时间思量。
只要皇帝承认自己无德,愿意退位让贤。
余生便能与嫔妃们在行宫里逍遥自在,一切礼制按着太上皇的办。
魏琇在长阳宫住了三日,寸步未曾离开。
禁军六卫,时至今日,仅余的一卫将长阳宫护得严严实实。
大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架势。
用过早膳,魏琇身穿衮冕章服,端直地坐在榻边。
除祭天外,他甚少穿得这般庄重。
年轻的面庞此时端肃,满载君王之气,举手投足从容不迫。
外头却当他在殿里抱着女人哭。
魏琇撩开冠上垂着十二旈白玉串珠,俯身吻上皇后的额头:“别担心,跟咱们的孩子在这里等着。”
皇后半倚在榻边,面露担忧,却只是柔声问:“午膳可回宫用?”
“午膳说不好,今日事多,但晚膳朕必回来陪你。”
时辰到了,他由着内侍们替他正衣冠,笑容灿烂:“羽珂,咱们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若是个皇子,便唤魏洵,‘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将来必是个贤明的储君。”
“玉奴,”在他踏出宫门前,皇后急急地喊住他:“若是公主……唤作什么?”
魏琇微顿,转身轻松笑道:“那便由皇后定夺,今日闲暇,好好想想,朕该去了。”
魏琇本以为,禅位这种事,阮镛实定然比他着急。
可他与文武百官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着阮镛实的人影。
“可有卿家晓得,这是为何啊?”
魏琇懒懒地坐在龙椅里,没有半点亡国之君的觉悟,“难不成直接让人把退位诏书跟传国玉玺送去阮大将军府?”
左司副指挥使连舜钦站出来:“回陛下,阮大将军昨夜痛失爱子,想是忙忘了时辰。”
魏琇意味深长看了他眼,左司里的精卫几乎都被控制在了府衙中,连舜钦也只得在这干站着。
阮镛实到底不傻。
他发自肺腑地纳闷,“阮间待在府中,怎会出事?”
满上京现在都是阮镛实的天下,按阮家的计划,这会子不出意外,阮间都成了太子爷。
连舜钦面色如常:“人昨儿夜里死在了街上。”
“夜里为何会上街?他一个腿脚不便的,倒会折腾。”魏琇看热闹。
“臣不知。”连舜钦选择沉默。
翊安长公主府被围了三日,昨夜还新增了人马,却没有动静,天亮前撤得干净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旁人不知,连舜钦却了然。
讥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长公主为避暑,已许久不曾出府。
宫里夏季的蔬果、冷冰常往公主府赐,陛下独舍不得宣她顶暑进宫。
阮间想是按捺不住,昨夜打算强闯长公主府,欲行不轨之事。
可惜的是,还没到闯府那一步,便被躲在木楼上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刺客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连舜钦帮着去寻捕,只见现场留下一支带血的□□,乃是阮间身旁的侍卫所发。
魏琇脸上挂着快意地笑,装模作样地惋惜叹气道:“这事不巧,白白误了好时辰。朕以为,凭阮大将军的性情,区区竖子之死,拦不住他图谋大事。”
的确没拦住,拦住他的是另外的事情,但宫里的人此时还不晓得。
魏琇坐得乏了,才起身,便被禁军统领田榛拔刀拦住。
魏琇不怒反笑:“田大统领倒是机警。”
三四个月前,原禁军统领以玩忽职守罪被阮镛实撤下。
这新上任的田榛,又地方上提拔而来。
值得一提的是,虽已年近四十,却是阮镛实新收的东床快婿。
当时有人反对,上奏道此人经验不足,难堪大任。
这些人后来多半被阮间抄家发配。
另有人言,京中将领多为世家,任用此等能耐的布衣将军,更显君王圣贤。
魏琇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