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柳四夫人咬着牙沉着脸只是不吭声,宝珠抬眼望了望钱妈妈,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主仆三人皆是闭口不言,大堂里边一片沉寂的气氛,仿佛萧杀的冬日里边生出了一些寒意。

坐了不知多久,就听外边有着杂沓的脚步声,柳四夫人打起精神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坐好,钱妈妈与宝珠也赶紧站直了身子,三人的眼睛都往主院的门口望了过去。

现儿已经是三月的天气,主院的门帘也已经换上了水碧色的鲛鮹纱,透过上头的细纹,能隐隐约约见着外边的人影儿。柳四夫人透过门帘凝望着外头,只见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走近,心中不由得一咯噔,这柳明媚不只带了一个丫鬟过来请安,怎么现在外边好似来了一群人?正在想着,就见打门帘的小丫头子将门帘高高擎在手中,外边的那群人走了进来,愈走愈近,柳四夫人的眼睛也睁得愈来愈大——那不是她的明珠吗?被那柳明媚拖在手里拽着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母亲安好。”明媚走到柳四夫人面前,将柳明珠放开,微微弯腰行礼:“母亲,我瞧你这脸色不太好,该喝一盏蜂蜜水儿降降火。”

柳四夫人瞪着明媚还没说话,那边柳明珠已经跳了起来,举起手来就要往明媚脸上招呼过来:“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一大早便吵得我不能睡觉!”

明媚连脸都没有侧一下,伸出了一只手便将柳明珠的手抓住,对付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明媚还真不用费什么功夫。钱不烦乃是隐姓埋名的神医,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明媚跟着他学医之余,还练了几手功夫,虽说不能横行江湖,可拿来防身却是绰绰有余。

“你……放手!”柳明珠的手被反剪在身后,一张俏脸越来越红,眉头紧紧蹙起,似乎都快喘不过气来,柳四夫人瞧了也是心疼不已,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朝明媚怒喝:“明媚,你还不放开你姐姐?在我这大堂上边竟然如此放肆?”

明媚朝柳四夫人笑了笑,将柳明珠轻轻一推,柳明珠便朝一侧倒了过去,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扶住。柳明珠低头瞧瞧了自己雪白的皓腕,上头有几个红红的手指印,望了望柳四夫人,嘴唇一撇,眼泪珠子便滚了下来:“母亲,你怎么去乡下去将这只野猴子接了回来?你瞧瞧,她有多野蛮!”她走到柳四夫人身边,一边顿足,一边将手腕伸了出去给她瞧,委屈的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点点的溅落在了磨石地面上。

瞧着柳明珠受罪,柳四夫人心如刀割:“柳明媚,你这是存心想要害我的明珠不成?怎么便这般肆无忌惮?”

“母亲,明媚分明是在帮大姐姐的忙,怎么便说成是在害她?”明媚睁大了眼睛望着柳四夫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见大姐姐迟迟不来给母亲请安,心中甚是不安,这做女儿的怎么能忘记了孝道?所以特地去掌珠院请大姐姐起身。”

柳明珠恨恨的望着明媚,一双脚儿跺了个不歇:“我不爱起那么早管你什么事?母亲都不说我,还轮得上你来说话?”

“大姐姐,这事儿可不能这样说。”明媚坦然的摇了摇头,眼中如有一泓清潭,清澄如水:“你若是懒惫惯了,将来嫁去别人家里,依旧是这般无赖,不事舅姑,咱们柳府少不得被人暗地里头指着说闲话,人家会说母亲家教不严,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为了咱们柳府的名声着想,明媚即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要替大姐姐将这个坏毛病纠正过来。”

这话一出口,柳四夫人登时无话可说,这庶女拿了柳府名声做幌子,明里暗里的指责自己与柳明珠,可自己却没办法回驳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明媚本不该僭越来管这事情,可瞧着母亲事务繁多,身子仿佛又不怎么好,作为柳府的女儿,明媚自然要为母亲分忧解难,所以尽管大姐姐是我的尊长,明媚却还是斗胆冒犯了,还请母亲与大姐姐恕罪。”明媚深深欠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子来时,眼中已是泪光盈盈:“母亲,你为何不说话?莫非还在责怪明媚不成?”

“你们年纪小,还在长身子的时候,以后就别来得太早,不拘什么时候过来就行,辰时也好,巳时也罢,即便是不来,只要心里有我这个母亲就行了。”柳四夫人咬了咬牙,瞧着自己身边哭得跟泪人一般的柳明珠,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脸僵硬的朝明媚望了一眼:“你先回自己院子去罢。”

“母亲真是个大度人儿,这般明理实在难,明媚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好的母亲。”明媚望着柳四夫人只是微微的笑,一脸坦然,柳四夫人与柳明珠定然心中有气,想着打发她走开准备谋算她罢?

她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十一章 开业

春天就如小孩子的脸,变化多端,进主院的时候天色还是蒙蒙的一层灰,眼见着仿佛要下雨一般,可从主院里走出来再瞧那天上,却已经是有放晴的迹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些太阳的影子。

“姑娘,这下便好了,夫人将你请安的礼给免了。”玉梨嘻嘻一笑,将路边金丝柳的枝条给拨开,转脸望向明媚道:“以后姑娘便自由多了。”

明媚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踏着青石小径往沉香阁那边走了去,前世看的几本宅斗小说在这大陈皇朝还真派上了用场,对付泼妇很简单,互相扯着嗓子叫骂一通,或者是厮打到一处,分出胜负便就可以偃旗息鼓。而对付像柳四夫人这样虚伪奸诈的贵夫人,只要抓住名声来说话,她们也便会哑口无言。

柳四夫人现在肯定很生气,可她要维持她贵妇的端庄贤淑,又不能驳斥方才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只能忍气吞声的将这请安礼给免了,只是她绝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还要好好提防着她,不能给她有暗算自己的机会。

回到沉香阁给师父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在云州办一家普安堂,请他带着唐大夫父子过来帮忙。虽说自己一心想着悬壶济世,可毕竟大陈不比前世,女子很少抛头露面,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特行,总得要请几个帮手才是。

将信送了出去以后明媚便开始着手写策划书,这普安堂究竟该怎么开办,要有什么样的体系。这种半慈善机构体制的药堂,除了要有坐堂看诊的大夫,要有抓药的伙计还要有善于经营的掌柜。穷苦人家看病不要钱,这药堂要维持长久,除了从柳元久那里定期领一笔银子,自己还该有别的渠道。

“姑娘,老爷不是说每个月给咱们药堂三百两银子?”玉梨慢慢的替明媚研着墨,一边看着她沉思的脸孔,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声:“前不久咱们在紫霞山救的那位公子给了姑娘五千两银票,这也该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你说得很对!”明媚拍了下桌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咱们普安堂就走劫富济贫的路线!”

“劫富济贫?”玉梨听了眼中闪闪儿发亮:“这词儿听起来仿佛姑娘成了那江湖中的大侠一般,甚是威风。”

脑子里转得飞快,明媚提起笔来开始写策划书,除了从官府那里得到一笔固定资金,普安堂还能从云州的富人身上搜刮一批钱财。穷人看病不收诊金,可富人若是来求医,那便要十倍百倍的收银子才行。那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人家,又怎么会不舍得出诊金——只要自己的医术足够好,自然不愁没有人上门。

对于自己的医术,明媚很有信心,前世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两年硕士五年博士外加三年nih生活,让她对与西医很是精通,来到大陈跟着神医钱不烦学了十年中医,更是让她受益匪浅,真是“中西医结合,疗效好”!

柳元久办事还真利索,或许因为他也很想尽快解决这个大难题,所以对于明媚开办普安堂的事很是上心。才过了三日,这普安堂便在云州的西大街开业了。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简单的放了一挂鞭炮,药堂将门板儿一开,柳元久代表着云州府衙过来做了镇山太岁,众人见知府老爷都现身在这小药堂,一时间也摸不清这药堂的东家是什么来路,柳元久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将盖着牌匾的红绸扯下,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开业的第一日,来了不少瞧热闹的,可却没有一个病人,玉梨与那掌柜站在药堂前台见着人影儿晃来晃去,就是没有上前延医问药的,心中焦躁,恨恨的啐了一口道:“这些人可真没见地,我们家姑娘可是妙手神医,他们怎么就一脸的不屑。”

一幅门帘将前台与后堂隔开,明媚蒙着面纱坐在后堂的一角,手里正拿了一本《黄帝内经》在看,听着玉梨在外边抱怨,将手中的书放下,扬声对外头说道:“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没有人来看诊,这不是天底下最妙的事?玉梨你又何必抱怨?”

“好一句但愿世间人常寿,不惜架上药生尘!”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一阵击节赞叹之声:“不知里边的这位小姐是否就是这普安堂的坐堂大夫?”

明媚还没答话,玉梨已经在外边抢着回答:“这位公子,我们普安堂是为云州的贫苦百姓看诊的,公子若是身子有恙想要找大夫,不如去别的药堂请大夫看诊罢。”

“哦,竟有这样的规矩?你们这药堂莫非就不给富贵人家看诊不成?”那公子的声音很是讶异,明媚在里边听了只觉得有几分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一般,可就是想不起来。

“富贵人家来看诊,我们这药堂收费要高许多,无论大病小病,首先得交慈心会款白银十两,大夫的诊金与药费还要另外支付。”玉梨很耐心的向那人进行讲解:“公子,我觉得你气色不错,似乎没有什么大病,不如去旁的药堂瞅瞅便是。”

“小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新鲜事儿,铺子开业做生意都是揽客,哪里还有这种将人往外赶的道理?”那公子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的肆意,慢慢的在这小药堂里回旋着:“我偏偏便要试上一试,这是白银十两,请你们拿位大夫给我瞧瞧,若是说不准小爷的病情,小心我砸了你们的药堂!”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沉沉的压在了这小小的药堂,明媚将手中的书放下,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玉梨,收下这位公子的慈心会款,我来给他号号脉。”

药堂里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脸上神采飞扬,剑眉星目,正炯炯有神的望着倚帘的明媚:“看来小姐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了?”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明媚一双眸子直视着那位公子,心中却只觉好笑,这不就是她在紫霞山救过的那位白衣公子?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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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把脉

后堂有一扇雕花窗,明媚将蒙着茜纱的窗户推开,金灿灿的阳光便如流锦一般倾泻了进来,跟在明媚身后的乔景铉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颇有几分不适应:“这位大夫,将窗户关了一扇罢,太晃眼睛了。”

明媚指了指一张椅子:“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