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洒满了一地,乔景铉纵马奔驰在官道上,觉得自己全身轻快,就要飞了起来一般。又能再见到她了,乔景铉心中有着微微的激动,举起手掌来瞧了瞧,上边那道疤痕又好了些,快要愈合到一处只是割得深的地方依旧能瞧见灰褐色的痕迹。
纵马到了云州城,夜市那边十分热闹,可东西两条大街上边的铺面都已经关门了,乔景铉骑着马溜达了一圈,见着有三家首饰铺子,可却没有一家的门是开着的。
这首饰铺子虽然关了门,可总归会要有人在守夜,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就不怕?乔景铉望着铺面下边不住在旋转的灯笼,打定了主意,怎么着也要将这铺子的门给拍开。
将马栓在门廊上,乔景铉用力的拍了拍那扇店门,里边没有人回答,耳边只有街道上行人的说笑声。再拍了拍,依旧还是没有人答应,乔景铉心中一着急,索性纵身跃起,飞到了屋顶上边。
低头往下一看,这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子,院子中央坐了两个人,前边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两碟零嘴,还有一壶酒,两个人正在端着酒杯喝酒聊天。乔景铉瞧着心中有气,难怪拍门不开,竟然在这里偷懒喝酒。
他脚一点地,飘然落在了那两个喝酒的人面前,两人本来喝得兴高采烈,忽然间有一个人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飘到了面前,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全身都打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爷……求你放过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小的拿钱回去养家糊口呐!”
乔景铉见着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蒜,不由一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两人也是一愣,抬起头来望着乔景铉,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这位大爷,你难道不是来打劫的?”
“谁来打劫,小爷我是来买东西的!”乔景铉一手拎起一个:“小爷我要买一支簪子,你们快些领了我去柜台那边选货!”
“可是……”一个伙计结结巴巴回复道:“我们只负责守夜,那柜台里的首饰,好一些的大部分被东家收好锁在金库里边,我们没钥匙。”
买个东西还要这般一波三折,乔景铉瞪着那两个伙计,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们东家住哪里?有没有很远?”
两个伙计摆了摆手:“不远的,不远的……”
乔景铉揪住一个伙计道:“你带我过去。”
那伙计苦着一张脸,望了望同伴,两条腿都是软哒哒的,任凭着乔景铉推搡着出去,引着乔景铉到了东家门口,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爷,我们东家就住这里。”
乔景铉将他放开:“你回去罢。”
那伙计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全身忽然来了力气,飞快的往铺子里跑了去,乔景铉走到那人家门口,拍了拍开了一半的门板,从门后边伸出了一个脑袋来,八字胡子,绿豆眼儿:“你找谁?”
“我找你们家老爷,快些去通传一声,我要买一支簪子,让他将铺子里最好的簪子拿出来给我瞧瞧!”乔景铉傲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绿豆眼儿张大了嘴巴,下巴似乎合不拢,朝他一瞪眼:“还不快去通传?”
门房瞧着乔景铉这通身的棋气派,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头上束发的那紫金冠上边的美玉,晶莹剔透,自家铺子里可找不出这般成色的货来。听他说要买簪子,心中虽觉得奇怪,可还是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进去通传。
说来也巧,这东家新近抬了一房姨娘,这姨娘生得十分美貌,很是得那东家的心,昨日撒娇撒痴问着那东家的要簪子:“旁人都说我是掉进福窝了,能给周老板做姨娘,还不愁没有好首饰?可我进府都快半个月了,头发上边还是这一支旧簪子,也不见老爷给我换一支,若是得了机会回娘家去,还不被旁人笑话!”
周老板抬头瞧着那姨娘粉白脸儿,黑鸦鸦的头发就如青丝一般拖曳在胸前,穿着桃红掐腰衫子,小腰窄窄,妖妖乔乔的立在那里,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十个红红的指甲,瞧得他心中荡漾,一把搂过姨娘在怀里,亲了亲脸儿道:“你且等着,我铺子里才进了一支上好的簪子,我明晚就给你带回来。”
在夫人这边吃过晚饭正在闲聊,周老板心里头热腾腾的,只想快些钻到姨娘房里去献宝,他那夫人瞧着他那神情,知道他一心记挂着去姨娘那头,实在不舒服,索性有一搭没一搭的拿了些琐碎事儿拖着他,周老板坐在那里,魂不守舍,口里支支吾吾的答应着,正在想着法子怎么才能早些去后院,就听外边有管事婆子的声音:“老爷,外边来了个年轻公子,嚷着要买簪子呢。”
周老板听了心里一惊,自己还揣着一支簪子呢,怎么就有人跑上门来要买,莫非是盯住他这簪子不成?周夫人坐在旁边听了却笑逐颜开:“快些请进来。”见到周老板那模样本来就不爽,来个人拖着他,就是不让他往那狐媚子那边去,能拖一时就一时,让那狐媚子站在门边上伸长脖子望好了。
乔景铉跟着管事婆子大步走进来,瞧着周老板与周夫人,略略点了下头,大喇喇的坐了下来,那神情气度,仿佛这就是他家内堂一般。周老板与周夫人面面相觑,打量了下乔景铉,见他的穿戴都不是寻常人家的格调,紫金冠上的美玉,腰间的玉珏,全是难得的珍品。两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乔景铉:“公子贵姓?想要买什么簪子?”
乔景铉开口问那周老板:“我现儿着急要买一支簪子,你现在派个管事去,把铺子里最好的簪子去给我拿过来。”
周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堆起了笑容:“公子来得正好,我们铺子早几日才进了一支极好的簪子,是一整块碧玺雕琢出来的叶子,上边嵌着羊脂玉、玛瑙、紫玉、黄玉、粉晶、尖晶、蓝宝石这七色宝石,流苏上的珠子全是东珠,颗颗有拇指大小。因着这簪子有七色宝石,所以有个好听的名儿,唤作滴露七宝簪。”
听周夫人将那簪子说得天花乱坠,乔景铉心中高兴:“既然你们铺子里有这样的宝贝,赶紧拿了过来,若确实成色好,那小爷便买了。”
“好好好。”周夫人看了看周老板,伸手推了推他:“快去派人将那簪子取来。”
周老板脸上有些发红,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来:“我刚巧带在身上。”
周夫人见了他那神情举止,如何不知周老板是准备要拿了去给那新来的姨娘,心中虽然有气,但脸上还是不露半分,朝身边的婆子呶了呶嘴儿,让她捧了给乔景铉去看。
乔景铉打开匣子,就见那簪子华美之至,光彩熠熠闪着人的眼睛,他从小在英王府长大,对于宝石并不陌生,一眼就看出这簪子确实是珍品,将匣子盖上,朝周老板点了点头:“开个价。”
周老板没有开腔,周夫人瞧着乔景铉那模样,知道他是大家公子,自己肯定能赚上一笔,但也不能赚太多,若是他知道被自己狠狠宰了一刀,心中不忿,派了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到时候也不好收拾。想到此处,周夫人开口说了一个公道价格,没有说得太高,但也保证赚到了该赚的银子。
乔景铉二话不说,拿出两张银票:“就这样,咱们货银两讫。”
捧了那匣子刚刚转身离开内堂,就听到身后爆发出了周夫人尖锐的喊叫声,还夹杂着茶盏落地的声音。他奇怪的摇了摇头,心道这人家也真是奇怪,卖了支簪子还用得着砸茶盏来表示自己快活的心情。
今晚的月亮还算得上圆满,清亮的挂在天边,浮云如纱幔在月亮的旁边不住徘徊,天空点点星子不住闪烁,与那月色相互辉映。沉香阁的院子里摆着一个张小案几上摆着一个酒壶,旁边还有一个碟子,盛了些瓜果零嘴,明媚带着玉梨和几个丫鬟们在说说笑笑,一片欢腾。
从香兰院回到沉香阁,院子里头的丫鬟们都吵着要给明媚过生,众人七手八脚的就将桌子凳子摆了起来。明媚没有阻止她们,与她们差不多也相处了半年,大家的关系也慢慢融洽了,经常在一处打打闹闹。
“姑娘,你给我们说故事听听罢。”玉梨睁大眼睛望着明媚道:“在紫霞山的时候你总会说故事给我听,来了云州城以后却没听到过了。”
明媚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玉梨的头发:“都这么大了,还爱听故事。”转脸见着身边玉箫玉琴几个脸上也有着渴盼的神色,她一时兴起,点了点头:“那我便说一个。”
抬头看了看天空,明媚想了想,随口就说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从前,有个可怜的孩子名字叫牛郎……”她的声音柔美沉静,说起故事来娓娓动听,周围几个丫鬟都听得入了神,痴痴的望着她那令人沉醉的容颜。
“姑娘,他们去天上做星宿了?”玉梨指着天上闪闪的星星问道:“那么,哪一颗是牵牛星,哪一颗又是织女星呢?”
明媚抬头望了望天上,天空里有不少星星在善守,根本分不清哪颗是牵牛星,哪颗是织女星。她偏过头来,就见着玉梨的眼睛亮闪闪的往天上看,脸上有一种憧憬之色,不由得“扑哧”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起大顺来了?”
玉梨脸上一红,扭着身子道:“才没有!”
“姑娘,你说的这故事,就是七夕节那个传说罢?”玉箫托腮想了想:“我小时候仿佛听我阿娘说过。”
“我是第一次听到,原来七夕还有这样一个好听的故事呢!”玉笛听得脸色绯红,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姑娘,我们来拜仙乞巧罢!”
拜仙是七月七日的习俗,闺中少女对着天上的双星焚香祝祷,希望能得到庇佑,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拜仙以后便是漂针和乞巧,少女们把针投入水中,看谁投出的针影最细,那就预示着谁的手最巧,最后便是用各色瓜果向织女乞巧,希望能分到一点心灵手巧。
明媚瞧着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个个脸上都有渴望的神色,她笑了笑,对挤在旁边的小欢小喜道:“你们去取了香炉过来,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拜仙乞巧,看看天上的织女能不能保佑你们更加心灵手巧些。”
众人欢呼了一声。蹦跳着走开,不多时便取了香炉过来,张妈妈拿了一把香插到香炉里边,又在香炉前边放了个蒲团儿:“姑娘,你先来罢。”
明媚没有推辞,拿着香跪了下来,朝天空拜了拜,刚刚准备从蒲垫上站起来,突然,一个锦囊从天而降,掉在了香炉前面。
“这是什么?”张妈妈有点害怕的往四周看了看。
“可能是织女娘娘看咱们家姑娘祝祷得诚心,赏赐下来的吧?”玉梨跟着明媚在一处久了,见多了新鲜事儿,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那个锦囊,朝明媚挤了挤眼睛:“都说只要有诚意,拜仙的时候织女娘娘能赐下东西来,今晚可算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