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府的那位八小姐原来算过八字,不能嫁辰时生人,否则一生不得平安,为着八小姐的后半辈子,柳府这才忍痛拒绝了英王府的美意。”有闲汉津津乐道,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原来竟是这样!我就说这么好好的一门亲事,柳府又怎么会拒绝呢?”听着这解释,有人点头称是,瞬间又连连摇头:“真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京城勋贵圈了有了各种不同的反应,有暗自高兴的,觉得自家小姐又有了希望;也有将信将疑的,柳府怎么会舍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与英王府联姻的事?这生辰八字虽说不可不信,可不还是能改命?多花些钱请人将那命格儿改了便是——那钦天监的段监正不就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
还有些人觉得柳府真是傻,干嘛要拒绝呢?“那柳府的八小姐一生不得平安又如何,好歹嫁进去一个占稳了这个坑儿再说,若是她真是不幸了,赶紧可以在家里的妹妹里挑一个去做续弦,这两府的关系还是稳稳当当的在!”有夫人摇着团扇嗤嗤笑着:“我觉得柳府这事儿上边真没做妥当,无论如何也该先应承下来再说!”
“可不是这样?”旁边的夫人也在讪笑:“不过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这不就给旁的府上的小姐们留了机会?”
夫人们个个将眼睛往自己的女儿身上扫了去,心中又燃起希望来。撇开英王府的门第不说,就单单是乔世子这般人才,自己女儿嫁过去也不吃亏。
乔柳两府联姻这事儿虽然轰动,但是京城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出来,过了几日,这事情也就渐渐的淡了,只在人们心里留下极淡的一笔,仿佛随意就能被擦去一般。
平静了才几日,英王府再一次成为了京城勋贵们关注的焦点。英王府老王妃今年六十有五,也算得上半个整生,英王府已经广发帖子,邀请世家勋贵们于五月十五那日去英王府为老王妃贺寿。
不少贵夫人开始帮自己的女儿打扮起来,回雪坊和珠玑坊都又狠狠的赚了一笔,两家掌柜笑得眉毛眼睛挤到了一处,两人心里都想着:这英王府世子爷最好迟两年订亲,还能狠狠的赚上一笔呢。
“明日英王府的寿宴,就带着艳丫头与媚丫头去便好。”柳老夫人端了茶盏不紧不慢的说着:“虽说上头没有指定庶出的能不能去,可明日这么多去贺寿的,没由得咱们柳府去一堆人,让人瞧着也会觉得有些不知规矩。”
几位柳府庶出的小姐都低下了头,心中对自己这出身恨恨不已,老王妃生辰,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定然都会去,若是机缘好,指不定还能遇见合意的那个人呢。柳明倩几人黎及笄还早,也只是惆怅了一番,不再作多想,可柳*心中便有几分着急,眼睛巴巴的望着柳老夫人,只希望她看到自己能想起当时应承过的话来。
“六姐姐,你将脖子拉得这般长又是为何?”柳明艳讥讽着笑道:“你若是实在想要去那英王府,那你便冒着我的名头去便是。”
“真是混说!”柳老夫人瞧了柳明艳一眼,脸上有薄薄的怒意:“我让你明日去英王府,是顾全你的面子,可你却偏偏儿还不知道,脑子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稻草吗?”
柳明艳被柳老夫人好一顿训斥,蔫巴着低下头,不敢出声。柳老夫人瞪了柳大夫人一眼:“老大媳妇,你回去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柳大夫人见着女儿那般委屈的模样,心中很是吃痛,可又不能反驳柳老夫人的话,只能应承了下来:“媳妇会好好将其中的道理说清楚的。”
柳老夫人看了一眼柳*,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慧丫头也去罢,也该是让你多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了。”当即吩咐曼青去取了一只翡翠镯子出来:“这水头好,正在配着你这细白的手腕儿。”
柳*没想到柳老夫人今日对她忽然便热络了起来,大喜过望,接过镯子连连道谢:“孙女谢过祖母恩赐。”
柳老夫人瞧了瞧柳*,这眉眼儿生得倒不算差,随了她那姨娘,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值不值得她花力气培养。听柳老太爷说现儿皇上的心思越发古怪了,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对提拔京城那些新贵十分感兴趣,看起来自己该要多多掂量着,看看将这六丫头安排到哪家府上去最最合适。
柳*哪里知道柳老夫人心底的小算盘?捧了翡翠镯子,笑微微的传了给柳明倩几人相看,引得她们几人个个眼馋:“祖母果然是疼爱六姐姐的。”
旁边柳明艳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只翡翠镯子罢了,跟没见过一般,真是见识短浅。”
阳光照着那只翡翠镯子,中间似乎有波光流动,一看就是值钱的好东西,被柳明艳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着,倒仿佛是一文不值,柳*心中郁闷,将翡翠手镯套在手腕上,脖子一扬:“我是见识短浅,比不上某些见多识广的,被人追上门来拒了亲事。”
柳明艳被这话点了死穴,气得脸色通红站在那里,瞧着柳*几人全然不搭理她,踩着灿灿的阳光往前边去了,心几乎都要碎了去,旁边两个丫鬟见着她那模样,也惊骇不已,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恨恨的喘了两口气,柳明艳拔足便往自己院子里边狂奔,云彩云霞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儿。柳明艳一气跑回院子,刚刚进门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没有抬头看一眼,柳明艳恶狠狠道:“敢拦我的路,找死不成!”
“艳儿,你在说什么?”柳大夫人很是不悦,望着满脸通红的柳明艳,心中有十分怜惜:“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柳明艳抬头望见是柳大夫人,一头扎进她怀里:“母亲,我明日不要去英王府,我才不要去那里……”七八日前去英王府,与明日去英王府完全是两种心情,那次去满心欢喜,而这回去,却要强装笑颜。
“艳儿,你可知道你祖母的意思?”柳大夫人摩挲着女儿的头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京城里都在猜测这乔柳两府联姻的事情,若是你躲着藏着不露面,人家自然会有各种猜想。你跟着我大大方方去那英王府,旁人看着你那泰然自若,自然会认为确实是柳府拒婚。”
柳明艳的眼中全是泪水:“母亲,让旁人去猜便是了,艳儿才不管他们呢。”
“可你还要议亲!若是被人传着你是被那乔世子拒婚的,那以后议亲就麻烦了。”柳大夫人谆谆劝告着他:“英王府亏欠于你,自然不会将这事儿揭穿,而你坦坦荡荡的去英王府给老王妃拜寿,旁人都只会夸赞你大度呢。”
柳明艳抹了一把眼泪,没精打采道:“嫁不成景铉哥哥,我嫁谁都一样,反正是没意思。”
“怎么是都一样?嫁个官居一品的,与嫁那七品芝麻官,岂能是一样?嫁那生得俊俏的与嫁那麻子脸皮的,又岂能是一样?”柳大夫人见着柳明艳这模样也是发愁:“艳儿,你别再纠结着这事情了,总是关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过几日你带丫鬟出去透透气儿,慢慢的便会将这事情给忘了。”
柳明艳没有吱声,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低着头走了进去,柳大夫人站在院子门口,瞧着她那踽踽而行的背影,咬了咬牙:“四弟妹,我也要让你尝尝不舒服是什么滋味。”
第二日阳光晴好,英王府门口马车来来往往,正应了那句话儿“车如流水马如龙”,马车挨挨挤挤的都快停不下了。
外院由英王爷和乔景铉乔景焰招待男宾,女眷们都被引入内院,由英王妃招待,今日她有心想见见柳府那位十小姐,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狐媚样子。虽然原先见过几次,可因着不注意,也渐渐忘了这桩事儿,今日可是存着心思要好好打量一番的。
柳老夫人带着媳妇孙女们走进内院,管事妈妈引着去了大堂,英王妃笑着与柳老夫人说了一番客气话儿,然后将目光落在明媚身上。
明媚今日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褙子,里边是一件月白色的衫子,搭配得很是素雅。她的头发黑鸦鸦的挽着一个双鬟髻,上头压了一支七宝琉璃滴露簪子,正与身上的衣裳配了一套儿,手腕上一双碧玉镯,腰间压了一块碧色的玉珏,站在那里婷婷袅袅,就如池塘便的柳枝一般,鲜嫩无比。
英王府微微皱眉,心里暗暗道:“果然是个狐媚样儿。”只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道:“柳府的小姐们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瞧着真是心里喜欢。”
旁边有夫人凑趣道:“若是喜欢,那便挑一个回去做媳妇罢。”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柳大夫人。
柳大夫人在一旁听着这话,知道那人话里有话,心里就像扎了根针儿似的,瞟着英王妃,总觉得她那眼神都有些不同。但周围一圈贵夫人都看着自己和柳明艳,只能陪着笑脸儿说:“那便要看看谁家的小姐有这福分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笑容僵硬的柳明艳走到一旁去,走到人少的地方,这才贴着她的耳朵道:“放轻松些!现儿京城里都知道是咱们柳府拒了婚,你别挂着这样一副脸,没由得让人看了出来!”
柳明艳听着母亲的话有几分道理,虽知自己到英王府肯定会不开心,但是为了自己日后议亲能顺利些,还是由着丫鬟们打扮停当,跟着母亲来了英王府。谁知一进门,她便想起了乔景铉,心里有一万分的怨念,可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闷在心里,脸上哪能柔和起来?虽然笑容都是异常僵硬。
柳大夫人交代了柳明艳几句,就让她和柳*柳明媚去找那些小姐们一起玩耍,自己加入了夫人圈里的应酬,只说得满面春风。柳明艳远远的看着,真是佩服母亲的手腕儿,竟然没有一丝尴尬,应付说话都是妥妥的。
正带着丫鬟呆呆的站在树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这位是谁呀?不是那快成为世子妃又被拒婚了的柳府八小姐吗?”
这句话说得柳明艳心头一颤,转头一看,就见玲珑郡主穿着一身玫瑰红的衣裳走了过来,就见她雪白皮肤上一双杏儿眼,笑起来梨涡浅浅,身材纤浓有度,比那枝头的花朵还娇艳了三分。
诸位小姐正闲着无聊,听着这边仿佛有热闹看,慢慢的围拢了过来,看了看玲珑郡主,又看了看柳明艳,就听那史紫嫣嘻嘻哈哈的说:“郡主今日穿得好明艳,这般打扮,难道是给我们来看的不成?”
玲珑郡主横了她一眼道:“我穿衣裳就是为自己喜欢,你以为我是某些人,只一心打扮着想给景铉哥哥看?只是没曾想,人家看她不上!”说罢朝柳明艳挑衅般的一笑:“柳明艳,你说说看,我说的可是实情?”
众位贵女们一听,自然都知道玲珑郡主说的是什么意思,瞟了下柳明艳,皆面露了解的神情,吃吃微笑。
柳明艳见那玲珑郡主揭自己的伤疤,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的瞪着她,准备带着丫鬟往一旁走。
“哟,你瞪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说是你,我只是在笑有些人,自不量力,自己还以为自己有多美貌,以为景铉哥哥会多喜欢她,一心想嫁进这英王府来,可结果是人算不如天算,媒婆上了门都被人家拒婚了!”玲珑郡主娇媚的眨了眨眼睛:“若这个人是我呢,合该在家里哭上半年,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可惜有人偏偏脸皮儿这般厚,还没得几日就出来招摇了!”
柳明艳被玲珑郡主这连番带刺的话堵在角落里边,不得不出言反击了:“我呢,也想笑某些人一心想着嫁进着英王府,可惜都没有媒人上府去提亲,只会在这里占口头便宜!我们柳府拒婚是我和景铉哥哥八字不合。祖母爱惜我才拒婚的,哪像有些人,眼睛都望穿了,还没看见媒婆的一根头发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