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铉冷冷一笑:“刚刚在一处用饭,为何姨母一定要扯着我来西跨院这边,是出于什么心理?”
郭大夫人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乔景铉,只是含糊其辞道:“我听说西跨院这边有异常的情况,心里有些担心,所以想让你一道过来,这样也会踏实些。”
“姨母,你可真是会找借口!”乔景铉摇了摇头,望着郭大夫人面色尴尬的站在一旁,心中的火气怎么样也压制不下来:“姨母,景炫是不是在胡说,姨母心中自然有数,你不要以为你做下的事情旁人就不会知道,旁人都不是傻子!姨母,你是长辈,我也不好在这里拂了你的面子,特地挑了没有人的时候才跟你来说。景炫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若是再有发生,也别怪我不顾姨母的面子!”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气得郭大夫人站在原地,不住的摸着胸口:“景炫,景炫!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可是乔景铉竟是连头都没有回,径自大踏步的去了,郭大夫人脸色发白,呆呆的站在那里喃喃道:“难道,我真做错了吗?”
程妈妈站在郭大夫人旁边,细声劝解道:“夫人,你别想那么多,既然事情没有成,那就算了,暂时也别想着这事了,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呢。”
郭大夫人点点头,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咱们走罢。”
回到主院没多少辰光,就见郭庆云旋风一般卷着进来了,一进门便大声嚷起来:“母亲,你今日为何要这么做?柳十哪里得罪你了,要这么害她!”
郭大夫人被乔景铉气得还没喘匀气儿呢,郭庆云又冲进来质问她,让她更是一口气险险没有提得上来。乔景铉质问她,毕竟是出于对那柳家十小姐的一片心意,而女儿跑来质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做娘的是在为她操心!
“我为什么害她?”郭大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郭庆云:“你以为我做这种事情是闲得无聊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谋划的!”
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郭庆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原因,母亲大概是想把柳十毁了,让自己和表哥成亲罢?她苦笑一声,为什么母亲就这般一厢情愿呢,也不看看表哥心里装的是谁,也不想问问自己的意见!
“云儿,你祖父放纵了你,你自己也不注意形象,你这在外的名声……”郭大夫人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一片苍凉:“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和景炫是表兄妹,彼此也投契,嫁去英亲王府,婆婆就是你的姨母,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桩亲事了,可景炫心里只惦记着那位柳家十小姐,又怎能把你亲事定下来呢?”
“母亲,云儿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可云儿的亲事不用你操心,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别到这么白忙活了!”郭庆云瞪大了眼睛望着郭大夫人:“而且,即算你再怎么为我筹谋,也不该用这样阴毒的法子!我心目里的母亲,是那个温柔可亲宽宏大度的母亲,不是这个在背后算计别人的母亲!”
走上前一步,郭庆云握住郭大夫人的手道:“母亲,求求你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了,女儿肯定能顺顺当当的嫁出去的,你就别再这么操心了!”
郭大夫人听着郭庆云这话,张大了嘴巴看着她道:“云儿,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谁?快点告诉母亲!”说罢,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母亲帮你看看,可否和我们家世相配,若是门当户对,那就赶紧和他家里商议,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听着这话,郭庆云难得的脸红了,赶紧将手拉了出来,急急忙忙道:“母亲,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办,你别给我添卵子!你怎么就这么心急想将我嫁出去,难道不希望女儿在家里多留几日不成!”
郭大夫人看着女儿总算是露出了一点女子的娇羞,心里大慰,看起来自家女儿还真是有了喜欢的人,笑眯眯的看着郭庆云,把她看得有些难堪,跺了跺脚,便飞奔着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郭庆云便冲到了明媚的屋子里,见她正在收拾东西,心里一慌,将她的手捉住:“柳十,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明媚苦笑了一声,停下手来:“我想回京城去了,在玉门关住了这么久,实在是记挂着家里人了,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样,我都想回去瞧瞧。”
郭庆云有些难过,明媚要走的原因绝不是她表面上说的这些,其实应该还是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像明媚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如何看不出这件事情与自己的母亲有关系?郭庆云站在那里,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就听有人在门口道:“媚儿,你还是先养上两日,将手指的伤养好再说。”
不用回头,郭庆云也知道是乔景铉过来了,她连连点头:“是,是,是,表哥说得没错,你还养几日罢。”
乔景铉大步走了过来,站到明媚的身边,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眼睛盯紧了她:“媚儿,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的保护你,竟让那小人得了空隙,将你害成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独自回京城去,你且等两日,我向镇国将军告假,一路护着你回去。”
郭庆云也连连点头:“柳十,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深宫夜变
十一月的天气,京城里也已经很是寒冷,走在路上的人,外头都穿着棉袍,有些还穿上了中毛衣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后宫,也如这寒冷的冬日一般,有着说不出的冰凉,寒意深深的刺入人的肌肤,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那北风的肆虐。宫女们走在路上都缩着脖子,早已经没有春天夏天里边那种婷婷袅袅的风姿,整个人仿佛都已经缩成了一团。
表面和谐平静的后宫,随着天气慢慢的在变化,它本是暗流汹涌最厉害的地方,当那暗流挤迫到无处可去的时候,终于有了爆发的那一日。
“皇上今晚又没找人侍寝?”门口站着的一个小内侍低声问着,旁边一个直摇头:“皇上日日在服药,哪有这个兴致?”
“哟,以前皇上可是……”那小内侍惆怅的叹息了一声:“这人哪,金山银山都没有用,还是要身体好!身体好了,做什么都有力气,身体不好了,躺在床上数金子又能如何?”
同伴伸手戳了戳他,弯着腰低声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就算身子好了又有什么乐趣?还不如去弄堆金山银山,瞧着心里头也舒服!”
屋檐上滴寒霜,将玉阶前的地面铺出了一层华丽的银色,月色如水照着那些白霜,就如满地银花一般。两个内侍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边走了去,寝殿前边顷刻间又清净下来,只见窗户里透出了微微的暖黄色的光芒。
徐熙半躺在床上,瞪眼望着那九华湘妃帐,只觉得偌大的屋子里边一片冷冷清清。这些日子,他突然发病,好不容易才将身子调理过来,所以这几日他就歇在自己宫里,既没往哪个嫔妃的宫殿里去,也没召人侍寝。
瞥了一眼立在床边的宫灯,塑成美人捧桃的形状,纤纤玉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硕大的桃子,桃子里边透出了暖黄色的光芒。徐熙瞧着那美人儿的衣裳翩跹,似乎就要随风飘去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慢慢的弯下腰,徐熙摸到了床头的暗格,咬着牙一用力,那暗格便应声而开,他从里边摸出一幅画来。
那是一幅没有装裱的画,是他亲手所绘,画里的女子巧笑嫣然,似乎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明妃,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你可还在那奈何桥边等着朕?”徐熙喃喃自语道:“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你在的时候是这么对朕说的,只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还在那里等着朕!”
画里的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株花树下,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徐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抚摸过画里女子的脸庞:“明妃,这些天朕已经知会了不少朝中重臣,他们有不少人都向朕表了态,会支持朕的决定。虽然有一些人甚是可厌,但是都不足成为挡路的石头,朕明日我便会在朝堂里宣布立旻儿为储君,你可高兴?大陈的大好河山只能交给你和我的儿子,只有他才最有资格接任这个位置!”
徐熙停了停,想着那不识时务的柳元久便觉得气愤不已,自己许了他太傅之位,又许诺会聘他女儿为太子妃,可他就是不肯松口!像他这样的人,朝中还有不少,他想想都觉得心头烦躁,幸得还有一些年轻的官员都表示支持皇上的决议,这才让他快活了几分——还是年轻好,这才有冲劲,有干劲,那些上了三十四十岁的人,一个个便缩到壳里,只顾着贪图安逸,不敢将脑袋伸出来。
看了看那幅画,美人依旧笑得格外妩媚,又那般可爱轻盈,仿佛没有一丝心事般,眼光流转间,有一种摄人魂魄的美。徐熙笑了笑,一颗苍凉的泪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明妃,朕很想你,你是不是也在想着朕?”
依旧没有一句回答,画中的女子还是一副纯真的模样,看着徐熙微微的笑。
徐熙把那画轴卷了起来,放回床边的暗格里边,然后背着手走了出去,寝殿外的院子很阔大,又有些阴森,在这华灯初上的夜晚,依然不免有些孤寂的荒凉。
“是自己坐的位置高了,所以高处不胜寒吗?”徐熙走出院子,对着圆白的月亮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添件衣裳。”守在外间上夜的小内侍追着出来,手中拿了一件明黄色的斗篷,哆罗呢的料子,镶嵌着纯白的银狐皮毛,没有一根杂色的毛,随着风不住的摆动,就如依旧还有生机一般。
“跟朕出去转转。”徐熙将斗篷披上,伸出手去,小内侍赶紧将他的手扶住:“皇上想去哪里?”
“我想去……”徐熙停了下,自己也有几分迷茫,他究竟想去哪里?皇宫这么大,可却没有他真心想去的地方。“陪着朕到外边转一圈。”好几日没有出去走过了,现在到外边去转转看,究竟宫里头会有什么样的动静。
出得宫门走了不久,忽然便见着远处有一个地方弥漫着一团氤氲之气,就听“嗖”的一声,天空中绽开了各色花朵,五颜六色,闪闪发亮。
“谁在放焰火?”徐熙有些奇怪,紧走了两步,很清楚的能够看到那边的宫殿点着大红的宫灯,似乎甚是热闹。
那小内侍弓着的背了起来,顺着徐熙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小声说道:“皇上,今日是萧贵妃的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