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熙心中大为震惊,他伸出手去想抓住乔皇后问个究竟,却被她厌恶的拂开了他的手掌:“皇上,你还是好好安歇着罢,臣妾真不喜欢被你抓着不放,你有什么疑问,我都可以告诉你。明妃之死,绝对是母后怂恿萧秀云做的。”
那毒药的来龙去脉,她已经弄得很清楚,毒药是从西北那边流过来的,是鞑靼祭司的一种秘药,却被秦太后得了手。至于她是怎么得手的,乔皇后微微一笑,这也是一段不能说的往事。
“那药,是母后让人弄进宫来的,那药,来自西北。”乔皇后笑吟吟的看着徐熙突变的脸色,心中很是快活:“皇上,你的脸色为何这般不自在,这般难堪?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其实臣妾有个问题一直想知道答案,为何你还是皇子的时候,我父亲就逼着要我嫁给你?为何当初有那么多妃子娘家有势力却没有得到支持,反倒是母后出身清流世家,却能稳稳当当入主中宫?而后没有半年先皇便驾崩,你能即位?你怎么如何坐上的这张龙椅的,我不相信你就心中没数!”
徐熙的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他的手指连弯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屈辱的往事,他不愿意回想,可乔皇后偏偏要提出来,仿佛揭开了他愈合不久的伤疤,血淋淋的一片,看得自己心惊肉跳。
他一直不知道母后……竟然和镇国将军有私!
往事一点点浮现在他的心头,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让他简直不敢回首。父皇病重,他前往清华宫去探视,与父皇说了一阵子话以后,得知母后也在清华宫中,他便转去寻她。
踏在青石小径上,他见着了一角紫色的衣裳,在假山后边隐约可见,绣容姑姑站在假山前,面色有些慌张:“太子殿下安好。”
她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古怪,十分响亮高昂,仿佛是在暗示某人什么。他一把推开了她,大步走了过去,便见着了一脸惊慌的母后。
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人便是镇国将军。他的目光正停留在母后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他们俩只是面对面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讨论着皇上的病情,什么别的事情都没有做,可徐熙瞬间心中却明白得很,他知道母后和镇国将军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那眼神,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有感伤有缠绵还有怨艾。
他终于也知道为何镇国将军要这么一心一意的帮助他登上龙椅,只是因为他和母后有私情。这么多年镇国将军都远在玉门关,没有回京城居住,可能也是想避开母后,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再捉住他的把柄。
因为他拥立有功,也不想让母后伤心,徐熙并没有去动他镇国将军,他也自以为自己会慢慢的忘记这一切,可今日乔皇后却旧事重提,她究竟又是怎么样知道的!他望着她,心里的愤怒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皇后究竟在这个宫里布了多少眼线,为什么这些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皇上,你别生气,臣妾也是想自保啊。”乔皇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笑吟吟的道:“这宫里斗来斗去的,我还真厌倦了。我只想让玔儿坐稳这位置,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我也此生无憾了。说实在话,这宫里真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便是贵为皇后、皇太后,也只是满目冰凉,没有一点温暖。皇上,你应该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你想要见明妃,却再也见不到了,我想要见他,也再也见不到了。你还有国事要处理,有那么多东西打发时间,而我呢?除了被关在冷冰冰的储秀宫,还有什么事情好做?”
这时,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莫姑姑低低的呵斥声:“皇上正在歇息,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哭泣声:“我要见皇上!四皇子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医去明月宫救救四皇子罢!”
是春芳姑姑!徐熙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会听错,是明月宫的春芳姑姑!旻儿?旻儿怎么了?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医去救?徐熙听到这凄厉的声音,不由得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无力的看了乔皇后一眼,他的头沉沉的垂到了一边,眼睛也闭上了。
乔皇后站了起来,遗憾的摇了摇头:“劳累本宫说了这么久,皇上,您还真能坚持,比常人的忍耐力要强不少呢。”
伸手拿了帕子帮徐熙细心的揩去嘴唇边的血迹,乔皇后轻声说:“皇上,若你不是这般一意孤行,臣妾又何需用这些手段?你放心,我不会对明妃的儿子怎么样的,毕竟玔儿已经坐稳了太子之位。原先我想害他,是因为你在努力帮他争取,可现在你已经没办法再替他争取什么了,他也便不足为患了,我会继续让他做个闲散皇子,在富贵乡里过一辈子。臣妾其实心地很善良,我这么安排,到时候他的日子可要比玔儿过得更快活呢。”
乔皇后帮徐熙擦干净血迹,这才姗姗的走出了内室,看到外边的莫姑姑和另外一位宫女:“采莲,你的口技学得很好,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采莲羞涩的笑了笑,垂手站到一旁道:“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你想出宫去吗?”乔皇后看了看采莲道:“倩如已经被送出去了,若是你想和她一样,我也可以答应你,只是你要记住,如果泄露了一点点风声出去,你将来的下场会很惨。”
听了乔皇后的话,采莲简直是喜出望外,猛的跪了下来:“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愿意出宫,奴婢也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泄露出宫里的事情,必将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看了看采莲那春花似的脸蛋,乔皇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莫姑姑道:“姑姑,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早该练就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了吗,我怎么倒是越来越心软了?你明日便想法子把她的名字在宫女册子里消了罢。”
莫姑姑在一旁陪着叹息:“娘娘,你从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起便一直是心软的,何曾又心硬过?虽然口里说得狠辣,什么时候又见你真真下过手?”
乔皇后凄凉的一笑:“姑姑,你别说这些好听的话让我安心了,玔儿荣登大宝之日,便是我青灯古寺生涯开始之时,我会去日日诵经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孽,若是菩萨不愿饶恕我,也只能等死后坠入阿鼻地狱了。”
“娘娘。”莫姑姑哽咽得不能出声,眼泪珠子已经落了下来,掉在采莲贴在地面的手背上,让她的心里也是一阵发酸,原来贵为皇后娘娘,也这么辛苦,活得这么累。
“莫姑姑,你喊李太医给皇上来看看。”乔皇后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天空那轮阴冷的月亮,十五,真不是一个好日子,二十四年前的十五,她失去了他;十五年前的十五,皇上失去了明妃。谁说十五是一个团圆的夜晚?
不出多久,李太医苍白着一张脸出来报告:“皇后娘娘恕罪,皇上的病情日益加重了,方才卑职查看皇上的面色赤红,乃是血脉气上的缘故,这……”说到这里,他张皇无错般的看了看四周,这才轻声说:“卑职虽已给皇上施针,可恕卑职医术不精,皇上……皇上……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说罢,李太医已匍匐在地,不住的磕头,向乔皇后请罪。
乔皇后长叹一声道:“李太医,起来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能强责你一定要治好皇上的病,你尽心给皇上诊治着便行了!”
李太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觉得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次,听乔皇后这般说,感激涕零,跪在那里响响的磕了三个头方才起来。
乔皇后搭着莫姑姑的手走出了清华宫,站在门口,望了望没有人走动的小径,突然觉得很惆怅:“姑姑,我现在心里似乎很空,心愿达成,本该开心的,可为什么还这样不着地一般,踩不到实处,整个人悬在空中一般。”
莫姑姑安慰着她道:“娘娘,你别想得太多,一切都会好的,现在太子殿下根基未稳,还得等着你帮他掌控呢。”
听着莫姑姑这句话,乔皇后身子一颤,挺直了脊背:“姑姑,你说的没错,我现儿可不能这样子,玔儿还等着我帮助他坐稳了这张椅子呢!走,扶我去掖庭,方才见了皇上,怎么突然又想见萧秀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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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八字不合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白,十五了,也该是月华如水,让大地一片明亮的时节,可这晚的月亮照在清华宫照在储秀宫,似乎却没有照进掖庭,因为掖庭四周都是大树,密密的树冠把那处屋子遮了个严严实实,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守门的内侍见到乔皇后走过来,赶紧巴结的把门打开了,殷勤的引着乔皇后进去:“娘娘,可要当心些,这萧氏进了掖庭以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见人就骂,逢人就打。”
乔皇后点点头,她能体会萧秀云的心情,从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到掖庭的庶人,她如何能适应这种转变?况且那些看守掖庭的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觉得掖庭里捞不到油水,自然会对关在里边的妃嫔恶言相向,如何能有好日子给她们过?
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一看见萧贵妃,乔皇后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短短几天的掖庭生活,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娇艳的萧贵妃了,一个首如飞蓬,面色浮肿的中年女子被人带进了乔皇后坐着的那间屋子,她身上穿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着一块块的污渍,完全看不出那衣裳原来的颜色。
“乔婉庄你这个贱人!”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乔皇后,优雅得体的穿着,纯金质地镶嵌着小粒宝石的指甲套子在灯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萧贵妃便觉得心里的愤怒已经无法再压制下去,她咆哮着便向乔皇后冲了过来,只是被那内侍揪住头发拖了回去:“竟敢对皇后娘娘如此无礼!”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响亮的掴在了萧贵妃的脸上,她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愤怒的看着那个内侍:“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话音刚落,又一个巴掌掴在她另外一边脸上,直掴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萧秀云,你还是省点口水罢,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现儿已不是那个宠冠后宫的萧贵妃了。”乔皇后闲闲的抬起眼来看了狼狈的萧贵妃一样,就见她的鼻孔里流出了一道鲜血,对那内侍皱了皱眉:“毕竟萧氏也是服侍过皇上的人,你怎能这样对她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