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2)

“只因为‘繁花似锦’特殊,它不是普通的纹样。繁花似锦最初是出自前朝皇宫,有说是出自曹皇后之手,也有说是宫中某个绣娘进献的。当时的前朝皇帝喜好奢华,对此纹饰十分喜欢,上有所好,下必行焉,这种纹饰很快风靡贵族之间。本朝太祖时,曾也有人穿着这种纹饰衣裳,惹来太祖训斥,说这种纹饰耗费人力物力,奢侈无度,不应提倡此风。后来,没人再用这种纹饰。”

穆清彦了然,建朝之初,天下初定,国库必然空虚,定然不喜奢侈风气。

“那程知州最后如何?”

“皇帝只就程知州的政绩谈了几句,把弹劾的折子压了。”

“哦?”穆清彦倒是意外了。

闻寂雪解释道:“皇帝看似没理会,实则这番处置,表明了他的态度,也达成了效果。他特意跟程知州谈政绩,程知州会因此自喜么?如果没有弹劾的折子,说不定会有,但程知州知道被弹劾了,皇帝却不提,只说政绩,他心下惶恐,认定是皇帝在敲打他。他既感念皇帝放过此事,又后悔疏忽大意,转头把妻子训斥一顿,所有繁花似锦纹饰的衣裳都毁掉了,也不准家中再奢费。弹劾之人见皇帝如此做法,心知皇帝不欲就此惩处程知州,也不敢再自讨没趣。说穿了,穿衣奢侈只是小事,端看皇帝态度。倒是当年为此事,朝中议论纷纷,不少人心中忐忑。跟前朝有关的东西多着呢,若皇帝当真苛刻,底下也要乱一乱。”

穆清彦问道:“程知州的夫人姓什么?”

闻寂雪笑了:“你也猜到了?不错,那位知州夫人姓娄。”

当初他也没对程知州夫人关注太多,只听京中人谈论,得知其姓娄,来自偏僻小镇子,家里经商。程家算不得什么大世家,可在原籍之地也是大姓,族中代代有人出仕。因此,对于商家之女能攀上这样好亲事,外人谈起来自然泛酸。

既然是娄家女儿,那么会知晓繁花似锦纹饰就不足为奇。

只是……

“你说仙女庙的繁花似锦有点不同?”穆清彦想起前话。

“我对此一知半解,得仔细对比才知道。”只是闻寂雪的一种直觉,毕竟他并没有研究过那种纹饰,看到能认得出来,可要他复原,却不能。

两人边说边看,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上香的人很多,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仙女庙的事。

比如,曾经的仙姑们谁嫁的好、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又说上回谁家女儿幸运被选中,如今大变样了,好些人家去提亲。又说某位仙姑回家探亲,穿的如何好,吃的如何好,言谈举止叫人不敢认……

“原来镇子上有很多曾经的仙姑啊。”穆清彦有些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什么原因,飞仙镇对女子而言是不同。

再者,飞仙镇很热闹,做点小生意足以养家,再借着曾在仙女庙做仙姑的经历,总比去其他地方更便利。

如此来,他们可以直接去镇子探查探查。

两人从庙里出来,没立刻下山,而是在周边的山上转了转。庙宇周围有开垦的菜地,远远儿的能看到几个仙姑的身影。他们朝着飞仙台的方向走,地面早踩出一条平坦的小路,也有同路之人,毕竟飞仙台也颇有声名,又能登高望远。

可惜时隔久远,他没办法回溯,也不知当年孙玉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这里跳了下去。

穆清彦看到有个老婆婆拎着竹篮子卖炒花生,便买了一包,拿粗糙的黄纸包的。

佯做随口一问:“老婆婆,我听说这里死过人,还是个仙姑,真有这事儿吗?”

老婆婆抬眼看看他,叹口气:“是啊,是有这么回事,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

穆清彦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竟然是真的?我听说人是自己跳下去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婆婆摇头:“庙里说那仙姑是失脚掉下去的。仙姑年轻着呢,有个好亲事,马上就要嫁人了,能有什么事想不开。庙里说她就喜欢在飞仙台看日出,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是挺好看,就是大意失了脚,好好儿的姑娘就没了。”

可见,在老婆婆,乃至多数人眼里,孙玉竹不是存心求死,而是意外坠亡。

穆清彦倒不是要从老婆婆这儿探听什么,只是试探一下当地人对孙玉竹事件的态度,比预想的要好,当地人并不避讳谈论此事。相较而言,飞仙双凤之事不同,当地人讳莫如深,尤其是唐、娄两家更不愿提及。

也不知孙玉竹之事,和飞仙双凤究竟有没有关联。

孙玉竹的死亡是林嘉亲眼目睹,距今已有整十年。

之前不知镇上对此事的态度,没敢贸然去询问,见老婆婆从容谈起,穆清彦便又问了很多关于仙姑的事情。

老婆婆倒是挺和善,又见他买了自家的花生,便笑着打趣:“小公子可娶妻了不曾?若是不曾娶妻,讨个仙姑做妻子好处多着呢,总之亏不着。不瞒小公子说,我每日在这里卖花生,好些人朝我打听仙姑哩,寻常人想娶个仙姑可不容易。”

闻寂雪听了,笑着觑了穆清彦一眼。

穆清彦好笑的回看他,转而佯做好奇的继续跟老婆婆搭话:“我倒是定了亲的,家中还有弟弟。难得来一趟,多打听一些回去说给家里听。”

这话就是含糊其辞,有误导之嫌。

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为引导老婆婆多说一些,否则一开始就把话说绝,偏偏一个劲儿打听仙姑,着实有登徒子之嫌。

老婆婆听了就笑,也不追究他话里真假,热情的跟他说:“我看小公子生的俊秀,弟弟肯定不差,跟仙姑绝对般配。但凡能选入庙里做仙姑,品行相貌都是千挑细选,在庙里,又会教导读书识字、针凿纺织,那都是照着大家子小姐们的标准教导的,好些人都做了官夫人呢,便是那郡王府都进得去。”

这后一句,老婆婆说得与有荣焉。

穆清彦倒是真奇了:“有人嫁了郡王府?”

老婆婆连连摆手:“不过是进了郡王府的门罢了,家里都不愿提起,到底不太光彩。别看仙姑们家世不好,可都是仙姑啊,宁做贫家妻不做富人妾,给人做妾苦处多,庙里都会教导仙姑们,可人各有不同,各自家里也有各自的打算,唉……”

似乎觉察到话题扯偏了,老婆婆又笑呵呵的转回来:“仙姑们年岁不同,每年都有人到岁数,今年的都定了人家了,倒是明年又有两个出来。容貌是不差的,一个性子安静,尤其擅长纺线织布,又会裁衣裳绣花儿,镇子上有家彩衣局,收的都是仙姑们纺的布、做的衣裳,出自她手的,便占了大头。另一个性子爽利,有一手好厨艺,煮粥煲汤都是一绝。”

穆清彦蓦地问道:“听说唐、娄两家的姑娘们都会参加仙姑选拔,那做他们家的媳妇,是否也要出自仙女庙的仙姑?”

老婆婆略有诧异,点了头:“是有这么个讲究,但也没定死,两家也不是没从外头聘过媳妇。”

闻寂雪笑着问了一句:“婆婆,您贵姓?”

老婆婆瞥他一眼,笑呵呵的说道:“老婆子姓唐。”

果然。

一开始还没觉得,可后来说得多了,就觉察出老婆婆的不同。

似乎知晓他们在想什么,老婆婆坦然道:“唐家大着呢,我不过是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