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便见邯郸城有书信至。写信的却是郭主。
刘秀拆开细细研读,里头字字句句打动人心,勾起刘秀对郭圣通无限思念同愧疚。
心软之下,刘秀便道:“郭主所求,准了。让邓禹去邯郸城接郭氏夫人来雒阳城。”
“诺。”
刘秀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邓禹是南阳人,且同阴家交厚,一直以来对郭圣通的态度都是疏离之极的。如今邓禹又非常识趣,主动缴纳了兵权,两人情谊尚在。他已将邓禹列为最信任之人。
让邓禹去接郭圣通,既能挑起南北两地将士的不和,又不必担心郭家人受气,毕竟邓禹只听从他的话。
刘秀这般一想,深深觉得自己当真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历任皇帝无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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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主去了信,又出面布置了一番邯郸城,将其暂时托付给河内郡寇恂。寇恂也是北地氏族出身,自然是偏向郭圣通的,如此无一不应。
妥当后,他们也不待刘秀回信,便日夜兼程朝着雒阳城进发。
乔装打扮,快马加鞭行了两夜后。邯郸城便将收到刘秀允许他们进雒阳城的书信通过郭家烟火为信,鳞次栉比地传至他们所在地域的郭家铺子。于是又急行一番,在将至关内时才再次藏匿行踪,重使人买了牛车,让郭圣通和郭主在其内,慢慢渐行。
如此一来,竟是比如今还在南阳搬箱笼,收拾打扮准备上路至雒阳城的阴丽华快了许多。
邓禹刚刚领军出了雒阳城走了一日许,便撞见了郭家一行。
“记得初见将军时,还是在我郭府。”郭主从牛车走下来,对着邓禹道。
“老夫人身子一如既往康健,”邓禹忙道,“夫人此时?”
“我心头是怨恨的,”郭主自顾自道,“我的女儿还昏迷不醒,可是我为了陛下的子嗣带了大夫去邯郸城,却意外听闻通儿竟病了。而陛下却写了那样的书信为了大局,不管我的女儿。邓将军,你说说,这许多年来,我的女儿可有一桩事情是为了自己而做?我从小娇养她长大,她却为了陛下自己学会委曲求全。邓将军,我女儿如今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你纵是传给陛下我也不怕。我心头对这一桩事我是怨恨的,那是我的亲女,我娇养了十四年的娇女。”
郭主说着垂下泪来。
邓禹想起那一日刘秀于帐中的态度,一时也是悲伤愧疚。毕竟,当年婚事他也参与了一部分。而他身后的普通军士更是个个脸上流露出浓浓伤感同悲哀来。来
他们同将领不同。他们多是出身贫民,对南北两地氏族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归属感。他们多自下掺杂了门户之见。
可笑刘秀如今却只着眼氏族出身的将领态度。不然,他便会发现,对于他这道指令,因为普通军士的不忿,早已传遍军营,而军营中,因此也有了隐隐敌对他的情绪。
这些军士才不管刘秀真爱是谁,对郭圣通是不是不喜加勉强的。
他们只知道,郭圣通夫人在铜马之战,为他们准备粮草,使他们不挨饿受冻。那一年最萧条的冬季,又是郭圣通夫人从邯郸城运了饺子,运了被褥,传授他们解决冻疮的法子,千里迢迢来营中探望他们。
至于阴氏夫人?抱歉,他们没听说过,而且超疑惑的是,那阴氏夫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来阴丽华也冤枉的紧,只因军士们对郭圣通的爱戴。她还未露面雒阳城便被军士当做了坏人。
此时,郭主一番话讲出来,谁都知道是刘秀过分了。
普通军士尤甚,而邓禹虽然知道,却不能直言。只能忍住:“老夫人这一行竟来的如此快。”
郭主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如今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为了大局放弃我这可怜的女儿。我是她阿母,自然要为她好,我纵是拼上所有也要来这雒阳城。小人作祟,巫蛊之灾。将军以为,那小人贱,郭圣通高高在上,却偏偏对他们诸多照顾。如此一来,他们对郭圣通的好感度,自然不若那些将领,会是谁?是谁对我可怜的女儿下巫蛊?”
邓禹一时语塞,脑海里立刻想到了阴家。
说来好笑,在旬邑之战前,他纵是怀疑天下人也绝不怀疑的阴家,如今却变成了他心头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我是不知那小人是谁,我想着我女儿好起来,”郭主见邓禹身后军士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态,不禁暗自点头,看来局势比他们想的更好。别人意识不到这些普通军士的力量,可她却绝不会忽略,“纵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我的女儿赶快醒来。她一日差过一日。我这心里头……”
“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邓禹安慰道,“陛下也一定会为夫人做主找出那作祟的小人。”
郭主脸上浮出一抹讽刺之极的笑容,语气却平缓依旧:“如此真是甚好,甚好。”
这模样莫说那些普通军士,就连邓禹也是噎了一下,继而觉得悲伤:‘陛下,你这是何苦?非要做的让郭家与你离心?’
再一思之如今刘秀天下未定便开始薄待功臣的行为,邓禹便觉心头更寒。
“将军,请继续往雒阳城行吧,”郭主登上了牛车,“我的女儿等不得了。”
邓禹心头一痛,他看向郭主平淡无波的眉眼,大手一挥:“众将士,向雒阳城而行!”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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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今日在朝堂之上,第一次尝到了南北两地派系分明的苦果。
事情的起因便是他派邓禹去邯郸城接郭圣通,而邓禹却很快令人传信,言及郭圣通一行再有一日便要至雒阳城,而郭主对陛下之前的态度颇有微词。
而南阳那边,却送来信简说阴丽华一行即将动身。
刘秀心头对郭圣通的愧疚被郭主那封信,邓禹这通言辞提升到了极致。
是故,他今日在朝堂上提起这事,为的便是要文武百官一起去城门亲迎郭圣通。
“不过是一介女子,陛下竟要率百官亲迎,”南地出身的陈俊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陛下这样未免也太高抬了她。”
臧宫也上前道:“话不能这般说,郭氏夫人为我大汉所做的事情有目共睹,如今……”
他是颍川人士,却因同耿纯等交好,故心头更偏向郭圣通。
“无论如何陛下都不能做出亲迎之举!”南地氏族寸步不让,郭圣通如今先于阴丽华进城本就抢了先机,如今再让刘秀去亲迎,可还了得?
耿纯上前一步:“陛下,臣也深觉诸位大人说的甚是,陛下千金之躯岂能做出亲迎妇人这种事来?”
此言一出南地出身的人纷纷为之侧目,不明白他为何改性了。
“所以,臣斗胆建议,陛下便在这宫中等着,”耿纯道,“臣等去城门亲迎郭氏夫人,如此一来不堕陛下威名,二来也像世人证明陛下前些时日不允郭氏夫人张榜求医只是无奈之举。这样一来,世人想必都会感念陛下仁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