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宇忽然有些心虚,正想着是要跪地请罪,还是全盘托出,却被顾惜若那微哑的嗓子喝掉:“骆宇,你敢说,回去就等着关暗室吧!”
骆宇连忙捂住嘴巴,噤了声,唔唔唔的叫着,满脸痛苦。
段天谌也知道怀里这个小妻子的个性,也没有继续询问,直到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才讪讪然道:“若若,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顾惜若也顿时抬起头,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晶莹,她揪了揪段天谌胸前的衣襟,看着自己脸上的血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忽然就平静了,“这事儿,我有空再跟你说,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走之前没拿下这些武将,变了个天回来依旧是这个样子?
段天谌见她脸色还算可以,便也回头看向营地所在处,淡淡道:“晋海昀不见了,可没想到明哲却留下了好大一手。此刻营地里的将领,是明哲的得力爱将陈忠。他提出了条件,说可以尽数交出兵权,不起兵戈,可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顾惜若问。
段天谌看了看她,道:“他要用晋海昀和齐鸣栗的人头,来祭拜明哲的在天之灵。”
☆、024 奔赴谟城
祭奠明哲的在天之灵?
这是哪门子的条件?
顾惜若起初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拧着眉思忖了下,双眸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指着那边的营地,支支吾吾都说不出话来。
待看到段天谌沉重的神情时,不由得出口叱道:“简直是太阴险太卑鄙了。”
齐鸣栗和晋海昀皆是半路改变立场、转投向段天谌的,若真是为了岐城城驻军的兵权,而把这两个人交出去,岂不是在众人面前落下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真是想不到,区区一个武夫,也会算计起这些虚无的东西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偏着头,看着不远处的星星之火,脑子飞快的盘算着其中的关系,随之眸中光芒闪过,话锋陡然一转,“段某人,人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我们就不能直接以乱臣贼子之名将那人诛杀?”
段天谌摇摇头,笑着道:“放心,我已经做好安排了。我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到一旁歇息下?有我在,不会有事儿的。”
顾惜若有些不放心,可转念一想,段天谌的能力,她也是知道的,又有什么不放心?
于是,她也不再多想,走到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倚着身后那粗壮的树干,屈起双腿,小脑袋也埋进了膝盖里,不一会儿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段天谌又与骆宇说了一些事情,不经意回头,却看到她这副缩着身子入睡的模样,眼里顿时划过一抹心疼,连忙快步走过去,将她揽入了怀里。
睡梦中的她察觉到了异样,顿时紧绷起身子,狠狠挣扎了下,睫毛也跟着轻颤了起来,满身的戒备和不安。
段天谌见状,眸光里划过一丝复杂,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想要缓解她身子的僵硬状态。
刚开始,顾惜若还有些抵触,可在慢慢的适应之后,身子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试探性的往他怀里钻去,似乎感觉到没有危险了,才慢慢放开了动作,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什么,小脑袋蹭蹭的往他怀里拱去。
段天谌皱着眉,看着她如此不安的睡容,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想着同床共枕那么多日子,何曾见过她出现过这样无意识的情况?
凌厉的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裳上逡巡了一圈,眉间的褶皱却是越来越深,心想着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她疲惫不安到如此境地?
他抿了抿唇,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手下换了一种较为舒服的姿势,也抱紧了她几分,好让她能够睡得安稳一些。
“王爷……”骆宇走过来,为难的看着他,“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段天谌没有立即回答,指腹在顾惜若的小脸上抚摸了下,擦去仍旧残留的血液,血腥中带着一股特有的粘稠,触在他白玉的指尖上,冰凉了半弧的月光。
直到那张小脸又恢复了以往的白皙,他才从袖子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慢的擦掉指腹上的血迹,不动声色道:“跟本王说说,在总督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王妃满身都是血痕?”
骆宇暗自苦笑不已,不禁握了握拳,心思在说和不说之间徘徊不定。
片刻后,他默默的咽了下口水,尽量以敷衍的语气道:“王爷,王妃说过,此事不准属下……”
“说!”段天谌几乎是用尽生平力气吼了出来。
这吼声来得如此突然,几乎把骆宇本就那么稳定的心魂给惊没了,双腿一发抖,竟没出息的跌在了地上,神色苍白的看着段天谌,想着拜王妃所赐,他居然能够亲身领教到了王爷数十年的怒火爆发。
这简直是——太吓人了!
“骆宇,你胆子还真是大了,连本王的命令都敢违抗了?”段天谌早已是不耐烦,不知怎的,想起刚才见到顾惜若的种种异样,他心头陡然升起一抹不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暴躁,“本王记得,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王妃,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骆宇顿时无语望长天。
他只能保护王妃身体上不受伤,又怎么能够保护王妃的心灵完好?再说了,后面这事儿,不该是王爷你做的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顾不上王妃的警告,一五一十的将总督府东跨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边说边注意着段天谌的气息波动。
当讲到他阻止王妃拿出令牌救人时,顿觉周身骤冷,空气似乎也结成了冰,化作一块块千年寒冰,转瞬便将肌肤冻僵。
他顿觉喉咙梗塞,像是有什么东西勒着脖子般,呼吸瞬间凝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是你阻止王妃救人的?”段天谌如冰刀般的眼神定在了骆宇身上,待看到他愈发惨白如纸的脸色时,眸光微闪,再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教训足够了,才收回了外放的真气。
甫一放松,骆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喉咙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咬了咬唇,连忙将那股血腥气强制吞咽入腹腔中,胃里好一番翻滚汹涌,才渐渐平息了体内乱窜的气息。
他抚了抚心口,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才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段天谌,默默的吞了一口血水,龇牙咧嘴道:“回王爷,属下的确阻止了王妃救人。可属下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在属下眼里,没有什么比得上您的切身利益。您是怀着雄心壮志的,王妃若是想要与您并肩而立,最起码不能太过于仁慈。”
“王妃怎么样,还不需要你去教导评判!”段天谌冷冷叱了句。
可骆宇却突然不服气起来,想也不想就站起来,身形有些微的不稳,可几番摇晃之后,他终于还是挺直了脊梁。
“王爷,您这话,请恕属下不能苟同。可是有些话,属下不吐不快。”他报了抱拳,道,“想必您心里也很清楚,王妃的性子并不适合她此刻所处的位置。身为谌王府的女主人,没有在京都贵妇小姐的圈子里打好关系,这一方面就少给您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今日只是谌王妃,他日若是……您又该如何决定?到那时候,您难道还要兼顾公事私事,跟在王妃后面收拾烂摊子吗?您就算肯,只怕诸多大臣也不会肯。”
段天谌抿起唇,如鹰隼般锋利的目光紧紧定在他的身上,冷冷道:“王妃的性子,敢作敢为,爱恨分明,又有何不妥?谁说在贵妇小姐圈子里走动,就需要阿谀奉承谗言媚笑了?你说的,还是我苍朝的先祖说的?”
骆宇顿时急了,下意识的抓耳挠腮,只恨不得冒着以下犯下的重罪,拿块砖头敲醒段天谌那颗脑袋。
这……这道理,可是谁都懂得的啊,还需要先祖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