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谌为他们这神经质的脑袋感到无比头疼,揉着眉心叱道:“胡说什么!看来回到苍京后,本王要将你们全部交到青擎手上,好好的训练一番,改改这不知从何时养成的一惊一乍的毛病。”
骆宇和青渊面面相觑,心说若不是你,他人的死活安康与他们有何关系?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骆宇觉得,自从王妃走后,王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前阵子,为了久久等不到的回信,差点就把龙鳞卫都遣送到了岐城,丝毫都不顾及自身的生命安危。若不是龙鳞卫足够强大,敢于正面对抗上王爷的权威,此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的处境又会是如何的难堪尴尬。
细细想来,以往那个高贵寡言的人,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流里,想要挽留,却发现已经无迹可寻。
这样的改变,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可自始至终他心里都潜藏着一抹担忧,生怕王妃对王爷的影响越来越大,从而导致了王爷的决策和判断。
若真是出现那样的情景,恐怕失望的人,不会只是他一个。
“王爷,您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他慢腾腾的走过去,也不敢去看段天谌深邃狭长的眼眸,搭上他的脉搏,继而道,“属下这么问,无非是担心您的安危,您大可忽略便是,何必显得如此急躁不安?属下斗胆,想问问您到底在急什么?”
段天谌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覆在暗影下的双眸暗沉无光,在听到骆宇的话时,还隐隐划过一丝诧异,可转瞬即逝,就如一滴水,滴入大海之中,刹那间就了无痕迹。
之前,佘煜胥也这么问过他,如今又被自己的手下这么冒昧的问起来,难道他表现得很明显?
他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了下,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和睿智,唇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是彰显着他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优雅,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出现过。
骆宇见状,神色也变得放松了许多,静心号脉,片刻后,他才拿开手,毕恭毕敬的回道:“王爷不必担心。您的身体并无任何不妥。待会儿,属下再给您送来一些解药之类的东西,您斟酌着,若需要用到,就带上身上吧。东梁国毕竟地处南方,奇花异卉倒是挺多,如此也可以防万一。”
段天谌点头,起身背对着他们,想到今日大意中了算计的事情,心头冷笑不已。
亓云帝的目的是什么,他尚且查不明确,可从对方的态度,隐隐可以猜想到与佘映雪有关。既然对方那么急于将佘映雪塞给他,他必须要做出相应的防范才是。
思及此,他脑中顿时白光一闪,快速的翻着袖子,拿出那张薄纸,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才揉作一团,冷声吩咐道:“你二人皆给我听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务必要守口如瓶。对于跟来的谟城官员,仔细派人监视着他们的动静,万不可在此当口上传了出去。尤其是……是不能让王妃知道。可都听清楚了?”
青渊连忙应是。
骆宇却是难得的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王爷,此事怕是……遮掩不久。若是亓云帝存了如斯心思,属下担心不出几日,消息将会传到苍京的。到时候,恐会横生出更多的事端!要不,咱们直接将事情禀明皇上吧?指不定还会免去那所谓的隐瞒不报之罪,也让苍京中的那些文臣酸儒猜不透咱们的心思。”
“不!”段天谌却是极其果断的摇头,语气坚决,“能拖几日,就拖几日。若是传到了苍京,王妃那里,估计也知道了。”
说到底,他还是顾及着他那个小妻子的想法。
那个小女人,脾气大得很,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若是让她知道,她在岐城累死累活,而他自己则是享受着风花雪月时,不知要怒成何种模样。
骆宇闻言,一反以往对这类话题的嗤之以鼻,低着头,看着脚尖,默不作声。
段天谌不是第一次觉察出他的异常,眸光里带了一丝审视,眼角余光瞥到大步走进来的黑衣人时,连忙收摄心神,负手立于厅中,静静的看着那人的走近。
“属下参见王爷。”那黑衣人走至近前,单膝跪地道。
段天谌微微颔首,微带着慵懒,“结果如何?没被人发现吧?”
“启禀王爷,据那几位婆子所言,映雪公主已非处子。”黑衣人冷冷道,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却隐约觉出他的话中带着一丝懊恼,“属下等人带着那几名婆子,一路往映雪公主的寝宫奔去,可似乎对方早已有察觉,竟沿途派人阻拦截杀。属下等人与之纠缠厮杀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冲破了重围。想要不被人发现,怕是……难!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语毕,他就重重的磕了个头,额头碰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听得人耳膜发疼发颤。
段天谌顿时冷下了脸,没有再说什么。
可站在身旁的骆宇却已经明显感觉到自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为黑衣人禀报的事情感到震惊的同时,也连忙退到冷若冰霜的青渊旁边,压着声音问道:“哎,我问你,王爷啥时候派人潜入东梁国的皇宫了,而且还是去了映雪公主的寝宫?我怎么没听说?”
青渊冷冷看着他,“王爷回来之后,就立即派人去查证一些事情了。你当时不是不在嘛,自然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骆宇紧紧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抬头看向站在前方的那道伟岸身影,踟躇了会儿,前脚迈出,下一瞬却又缩了回来,呆立原地。
青渊看着他如此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一瞬觉得他异常幼稚,可那一瞬之后,眼神如刀凌厉的扫过他微白的唇色,心头的疑惑愈发加重,忍不住开口问:“骆御医,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会如此难看?”
骆宇先是一惊,而后骤然抬头,无意中撞进段天谌扭头看来的平静眼波,忽觉愧欠万分,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王爷,属下没事儿。只是,属下担心着,王妃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更何况,苍京朝堂里,有多少人对咱们虎视眈眈,只消一个把柄,就能掀起轩然大波。念及此间种种,倍觉忧虑罢了。”
“那依你之言,该如何解决,才能将此事可能对王妃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才能完全堵住苍京那些人的嘴?”段天谌似乎对他的异常了然无心,却又恍若未觉,紧盯着他的神色。
骆宇忽而噤了声。
他有些摸不准段天谌的心思,眼角微掀,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个唇角轻勾眉目如画俊美无双的男子,想到他身后投下的巍巍身影,再忆及苍京里卧病于龙榻之上的一国之君,忽然就那么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是他追寻的男子,有着悲惨的过去,有着连尧王爷都不及的本事和强大外援,更有着最大展望期待的未来。
只要这个人争一争,搏一搏,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数十年如一日的隐忍,都能够度得过去,更遑论其他?
那么,那些潜藏在人心里,蠢蠢欲动欲要喷薄而出的可能性,还是值得谅解的吧?
“王爷,”他忽而展颜一笑,如雏菊开在晨露中,寒意袭人,却带着少见的灿烂纯净,“依属下之见,还是赶紧将此事上秉皇上吧。横竖事情已经发生,想要隐瞒,也不可能了。倒不如将此事尽数摊开,不仅让亓云帝看清咱们的决心,也让苍京那些舌头长的人无从嚼舌。一旦再关乎国事,那便可以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了。”
段天谌冥思片刻,却也没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直接挥退了骆宇。
那黑衣人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试探着问道:“王爷,那几名婆子该如何处置?您是否需要见一见她们?”
段天谌扶了扶额,有些疲惫,“不必。该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黑衣人连忙记下,直直退了出去。
待厅内只剩下他和青渊时,他才转身走回到首位上落座,揉着眉心,神情里透露着一股倦怠。
青渊眸光微闪,有些*道:“王爷,该用晚膳了。您看,是否需要……”
“你想要说什么?”段天谌摆手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
青渊脸色微微不自然,许是他向来面无表情,这一点不自然也并不是很明显,更不影响他继续拿捏着的*语气,“王爷,您难道不觉得,骆御医有些异常吗?仿佛整个人变得拘束了许多,一下子变得不纯粹了。”
段天谌闻言,抬头看他,待发现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时,再思及他方才说出的话,忽然觉得极其滑稽。嗯,用他王妃的话来说,或许可以称之为“太具有违和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