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在苍京的势力,几乎被段天谌一锅端了,元气大伤之后,很多更加隐蔽的势力也慢慢被他启用。
而此次行动,他所启用的,便是那一股最隐蔽的势力,世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借此力量,他才能悄无声息的绕过苍帝身旁的天子隐卫,顺利到了此处。
这寝宫,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对方能够发现那处隐秘通道的存在,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苍朝皇宫那么大,早已被他的势力渗透到了天上地下数尺,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除了他和近身侍卫外,并无人能够了解清楚。
在他看来,段天昊能够封住他的去路,本就是撞上了狗屎运而已,若说段天谌有这份本事,他还深信不疑,可段天昊……
那就算了吧。
这个人,也算是在他的监视注目下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难道还不清楚?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段天谌也是在他的掣肘下成长起来的。
而此后很多次给予他重创的人,却是被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且不曾露出丝毫反抗意识的段天谌!
段天昊一派淡然从容,也不试图去否认彼此的关系。
他的父皇,并非常人,或许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猜透了其中的关联,既如此,他又何必再去浪费那么多的精力,顾及太多辩解太多?
见他不语,蒙面人却是朗声大笑起来,满带嘲讽的瞅着苍帝,出言讽刺,“皇上,想不想知道,你在你儿子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又或者,想不想了解,你这个父皇做得够不够称职?”
“你想怎样?”苍帝不回头,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的段天昊,脖子上架着一柄匕首,森寒之气直逼面颊,他也依旧泰然如山。
蒙面人冷哼了声,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看向段天昊,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尧王爷,你不是一直都对那个位置心生向往吗?如今,只要让我把你的父皇带走,再以你此前的部署,迅速的控制住整个皇宫,你还担心坐不上那个位置?”
段天昊默不作声。
他静静的站在光影中,背后仿佛绕了一层光环,直让人闭上了眼睛,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唯一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只有他听了那些话后长久的沉默。
沉默中,蔓延出来的,是无止境的恐慌。
张公公心中焦虑,看着苍帝脸色惨白还被蒙面人控制在手里,连忙窜到段天昊身旁求道:“尧王爷,您别再沉默了,快点救救皇上啊!皇上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蒙面人冷嗤,“亲生父亲?尧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亲生父亲可不止是你一个儿子,想要尽孝道,也不该选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只要你让我带走了他,苍朝就尽在你手,以往魂牵梦萦的人和事,也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你确定你要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段天昊依旧不答,那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触摸到几张薄纸,神色瞬间变幻不定。
就在他跟随大理寺卿离去的路上,忽然收到了几张薄纸。
其上所言,不过是前些日子所谋划的几件事情的回禀。
——派去西北接掌三十几万大军的章勤,于半路被人追杀,几番躲藏,才从西北逃回了苍京城外。
据章勤透露,刺杀他的人,出手狠辣无情,似是要将其赶尽杀绝。若非他逃得快,恐怕早已成了世间冤魂。
——而在那日吏部尚书出城迎接东梁国使臣的过程中,另有一批人出手,搅乱了那日的局面,将他派人安排给他那个六哥的“证据”,尽数栽赃给了他。
起初,他还没能想透其中的关系。
这两件事儿虽小,有些不值一提,可他却隐约觉得,其中透着一种诡异,甚至是出乎意料的巧合——
但凡是他想要对他那个六哥不利的,都在半路被人拦下。
而在整个苍京,乃至是整个苍朝,能够有这个能力,并有这个动机的,除了眼前这个人,他还真是想不到还有谁。
难怪,在他监国期间,他的父皇会如此安静。
也难怪,他那个六哥明明不在,而他却隐隐觉得不安,甚至是威胁遍布。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知道,原来此前的诸多部署,皆是他人眼里的笑话。而他自己则像个白痴般,自导自演着自以为是的戏曲,卖力而认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那些人的戏中小丑。
不甘心吗?
他想,答案是肯定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本以为会赚到盆盈钵满,结果却成了要牺牲的那一个。
他就是一块垫脚石,又臭又硬,往常所持的尊严和高傲,于那几张薄纸的回禀面前,已然变得苍白无力。
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也不是不感到出离愤怒!
甚至,此刻在瞪着苍帝的眼神中,还跃动着两簇火红炙热的火苗。
他没有掩藏此刻的情绪,将视线由苍帝缓缓移动到蒙面人身上,薄唇轻吐,“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蒙面人低笑,浓眉微挑,“我知道的,估计你现在也知道了。不过,有件事儿,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早在谌王南下时,你这位好父皇,已经把他身边的龙鳞卫拨给谌王了。我想,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段天昊努力压制的不甘情绪爆发出来。
他急速往后退去,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身形还略显不稳,蹬蹬蹬的脚步声起,混乱而难听。
意味着什么,身为皇室中人,他又岂会不清楚?
龙鳞卫俗称天子隐卫,世人只知道,这是隶属于苍帝的精锐,却不知道这样的一批人,只效忠于历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