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多少天,他都是站在能望见她府邸的高楼上,远远望着。
钱仲来禀,说薛令微已经临盆,产下一子。
赵珒听了,只问:“她如何?”
“殿下并无大碍,没有听说生产过程有什么困难,母子平安。”钱仲回禀完,顿了顿,接着说道:“督公……要不要去公主府看看?”
毕竟那也是督公的孩子,孩子降生,生父应当要去瞧一瞧吧?
这数月以来,钱仲看赵珒单相思的紧,自己都有点为督公心疼。
为了让安阳公主安心养胎,他竟没有再去打搅过她,也刻意避开她不出现在她面前。可私底下,却用了各种法子,悄悄去探望她。
安阳公主生子,会有不少人去庆贺,钱仲想着,督公怎么着也会借着这个理由去光明正大的探望公主和孩子。
没成想,赵珒却只说了一句:“改日吧。”
——薛令微不会想见他,但他不可能一直不去见她。薛令微才刚生完孩子,他还是等她恢复几日,再去看她。
那时候她身体恢复好了,见到他吵也好闹也罢,总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郑贵妃在薛令微生子的前一日就解了禁,她自然也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以前,她或许会嫉妒的发狂,但是现在她不会了。
郑贵妃甚至有些庆幸,她的赵珒是个阉人。
即便他不爱自己,她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但起码,赵珒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从某种意义上,他还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就算是曾经有过那个楚容郡主又如何,那个女人反正已经死了,他还是清清白白的赵珒。
这一日,前来送礼祝贺的人确实不少,郑贵妃也属于其中一个。
薛令微并不想见到郑贵妃,但她跟着朱赟来,也并未提前打过招呼。
郑贵妃的表面功夫着实修饰的一流。她心里恨极了薛令微,更没有想到自己对朱赟下手会让朱赟决定让薛令微回到京城是,甚至晋封为公主。不过心里再厌恨,表面却还是装的很和善,她靠近薛令微,温和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可爱的紧呢——”
说罢,就要伸手去碰孩子。
薛令微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就抱着孩子巧妙避开了,不叫郑贵妃碰到。
郑贵妃的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干笑了声:“殿下怎防狼般的防着本宫,难道当着这么多人跟前,本宫会对这孩子做什么不成?”
薛令微扯了下唇角:“贵妃娘娘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我又怎么清楚呢?”
“你!”郑贵妃怎会想到薛令微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朱赟不动声色的打断正要发作郑贵妃,道:“朕来瞧瞧朕的小外甥。”
薛令微小心翼翼将孩子递给了朱赟,朱赟抱着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婴儿,目光由衷的透出一股子疼爱。
刚出生的婴孩粉粉嫩嫩,又小又软,仿佛稍微用力,都会伤到他。
“真是可爱的孩子。”朱赟将孩子还递给薛令微,吩咐内侍呈上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亲自交给薛令微,“这是朕第一个外甥,就愿这孩子,以后能做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吧。”
“姌娘替孩子谢皇上隆恩。”
郑贵妃干站在一边瞧着,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薛令微,数月不见,对她的态度竟然如此张狂了?!
倒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了!
第90章
夜幕星垂, 赵珒站在书房门前, 望着天上的弦月。他只着了一件直裰,秋风清冷, 灌进他的衣襟和袖口,他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片刻,他听到旁边传来的脚步声, 他侧首看了一眼,只说了句:“你怎么出来了?”
拾光来到他身边站定, 微风刮过, 引起他一连的狠狠咳嗽。
拾光摘下披风帽, 露出已经白了大半的发,他的面容也极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赵珒道:“夜里寒,就不要多出来了。”
拾光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闭着眼感受秋意须臾, 仿佛想起了什么:“记得当初见她第一面, 那时候的风也是这样冷, 她赤着足, 愣愣的瞧着我,当时我满心想的都是,将来要如何取得她的信任。”
赵珒听罢,沉默片刻:“不如告诉她,你还活着的事。或许她会开心一点。”
拾光摆摆手,“我只在她的岁月里出现过那么几个月罢了, 其实根本无足轻重。”
“她喜欢的是你。”
拾光笑了笑:“她喜欢的是对她好的赵珒,而对她好的人一直不是我,这么多年陪伴她的,也不是我。”
赵珒陷入了沉默。
“今日她生了孩子,很多人都去庆贺了,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她未必想见我。”
“可你们终归是要见的。”拾光的手按在赵珒肩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是你的妻子,你们还有了孩子,以后你不能再意气用事了,不要让你们真的到达无可挽回那一步。”
“我跟她还有什么是可以挽回的?”
她不会原谅他,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