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释的眼瞳居然是深碧色的,宛如两颗上品凝碧珠,晚晴心头一跳,忍不住移开眼。他艰涩地从被勒紧的喉咙中吐出两个字。
“你是谁?”少年眼神狠厉,丝毫不为所动:“是我!”
晚晴哑然,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斟茶的幽草,翠衫女子神色忧虑,将温热的清茶塞到林青释的手中,丝毫没注意到他和子珂的对峙。晚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又觉得这种没由来的情绪颇为好笑,定下心神,淡淡:“我是来带你们走的人。”
子珂立刻欺身上前,迅疾如电地抬手扣住他手腕,觉察到对方毫不反抗,甚至纤细的手腕在灯光下柔弱无骨近乎透明,不禁颇为惊愕:“你不会武功?”
少年人硬朗英气的五官皱在一起,凝望着晚晴眉间如血的一点丹砂,他知道,这是凝碧楼高层特有的印记,不会超过十人。面前这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在凝碧楼里身居要职,他深夜来此,到底想做什么?
子珂才不信对方会好心好意地放他们走,可是一时间又参不透晚晴一个全然不会武的人,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为什么全然无畏。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问林青释,猛地想起来他此刻的状态,生生地顿住了,颇为警惕地拿住晚晴的脉门:“凝碧楼里有哪一位不会武的?你是追煦小筑的主人!”
晚晴微微一哂,直言不讳:“我是。”反正他平日深居简出,不宜真容见人,况且他日后与这三人完全是殊途难逢,再也不会遇见了。
“你不信也没关系。”在他的掌控下,晚晴艰难地从怀里掏出纸包,窸窸窣窣地抖落出两颗药丸在掌心,“这是解开蛊毒的药丸,只有两颗。”
“两颗?”子珂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几乎是刹那间做了取舍,那就给谷主和幽草吧。反正他身为药人,生来不久就应该死去,在谷主的精心照拂下苟延至今,如今也算是报恩了。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旋即更加警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敌对势力。
子珂伸手接过来,只觉得入手寒凉入骨,宛如紧贴着冰,让他不由得颤了一下。
“我不能勉强你们。”晚晴趁机后退一步,稍稍脱离他的钳制,清淡的视线从幽草身上掠过,见她也平平地看过来,心头一跳,“我是追煦小筑的主人,要动手,在你们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如今。”
子珂沉吟半晌,因为低着头,晚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满室将要凝固的沉郁迫得人几近窒息。晚晴目光在林青释身上停了片刻,用所学不多的医学知识发觉出,林青释眼神迷离涣散,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似乎状态很不好。
他心一沉,低声:“我只能救你们两个,不能救林谷主。”
子珂霍地抬头,目光湛湛如刀锋,逼视着他:“你说什么?”他神色狰狞起来,猛然发力,抬手卡住少年纤细透明的脖颈,怒道,“不能救谷主?那你来干什么?”
晚晴因为缺氧而双颊涨红,剧烈咳嗽着,直到子珂在幽草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微微松开手,让一线空气得以从进入少年人的咽喉。晚晴躬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楼主为了抓到林谷主,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又十分重视,外面针对林谷主的守卫异常严格,你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以出去,但林谷主不行。”
子珂蹙眉,恨恨地松手,由于用力过大,蓝衣少年一瞬委顿在地。
子珂本来心智朴实稚拙,不擅长这些智计方面的问题,这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一只手搭在林青释的肩上,轻轻悬浮着,觉察到身下白色的衣袂似乎轻轻动了一动。
“你醒了?”子珂大喜,顿时抛却了别的心思,扑上去问。
林青释手指拢在唇边微微咳嗽,扯过缎带覆在眼上,极轻极轻地一点头,声音轻飘飘的:“我早就醒了,只是一时没力气讲话。方才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仿佛预料到少年此刻正脸色惨白地盯着他,林青释默然半晌,唇畔沁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冷淡的:“不必管我,我与何昱之间,必然要有个终结。”
“而这段故事,却是与你们无关的。”他淡淡道,劝导,“你们走吧。”
晚晴看着他,并不以对方直呼凝碧楼主的名讳为忤,神色间充满动容:“林谷主……真的很抱歉,我不能放走你。”他说的很巧妙,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然而,他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林青释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
怎么?晚晴微微惊愕,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凉意从后脊渗入,开始只是针尖大,很快便如、扩成碗口,直至袭遍全身。与此同时,他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映入眼眸的最后一瞥,是林青释露出惊色的清朗面容。
白衣谷主摸索着将蛊毒的解药塞到两位年轻同伴的口中,扣紧了袖间的渡生,眉目间凝着一弯杀气四溢的残月,一字一字冷冷道:“是谁?出来!”服过药后,幽草和子珂从他两侧双双抢出,手中蚕丝激射如剑,穿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