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云胡不喜 茂林修竹 2614 字 8天前

月娘道,“吃了,中午和夫人、兄姊们一道在阿婆这里吃的。”又道,“哥哥们从渭南带了礼物,我也有份。大哥哥还送了我一套纸笔。阿姊也送了我一块玉。”又从璎珞上解了玉给赵世番看。那玉灿若明霞、五彩流光,也是件宝物,赵世番早瞧见了——这是林夫人嫁妆里的东西,早些年曾翻出来想给雁卿做锁头,怕雁卿不懂事随手丢了,到底没舍得。这回却给了月娘。

说是雁卿给月娘的——实际上就是林夫人给的。赵世番倒明白林夫人的心思。因月娘将紫玉给了雁卿,她不欲雁卿欠月娘什么,便让雁卿拿这块玉做还礼。

林夫人确实是不吝惜财物——可对月娘显然也和待宝哥儿不同,是亲疏分明的。

赵世番就道:“既是阿姊给你的,要好好带着。”

月娘道是,父女两个一时便沉默无话了。

赵世番就道:“你些去睡吧。”

月娘垂着头说“嗯。”却不肯走。

片刻后抬起头,就已满眼泪水了。赵世番不看她,月娘就低低的牵了赵世番的衣袖,忍着哭声道,“阿爹若晓得姨娘的下落,便稍稍照应一下她吧,她还挨了打,怕是不好过……”

赵世番就含含糊糊的抽出衣袖来,轻轻推了推她的背,道,“……去睡吧。”

赵世番一行回了正院,林夫人早已安顿好了阿宝。

已拆掉头上花钿,只余下一个碧玉簪子挽着素素的髻子,在桌前打着盹儿等他。她容色明艳,便不装饰也是极鲜活动人的。便如海棠春睡。

赵世番待要上前将她抱回床上睡,靠近了瞧见她映在烛火下的长睫毛,忽而心动。便轻轻拔去她头上的碧玉簪子。

那一头墨发便如瀑布般泻下来。他抬手拨了拨,令露出白净的耳朵来。林夫人自然就让他弄醒过来,抬头看见他。才无奈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玩。”

赵世番就拈着那根簪子,笑道,“你容色如初,便令我不觉得年长。”

林夫人一时倒有些失神,垂眸含笑,叹道,“不过是不显老罢了,哪里还能比得上当初。”

两人便相携进了内室。

一时林夫人又道:“今日陛下宣你去,究竟是为什么事?”

赵世番自然知道瞒不过林夫人,就道:“陛下想令我教导太子。”

林夫人便道,“这是喜事啊,你怎么满面愁容?”

赵世番就将原委对林夫人细细说明,果然林夫人一时也沉默下来。道,“不用说天潢贵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弟一旦变坏了也难调整过来。盖因太富贵顺畅了,怎样逞凶都可行,便败事了也有人从后收拾。纵然一时狠下心来责打,不几日便有故态复萌——除非立刻离了先前长大的地方。”

……可你还能让太子离开皇宫?

待要太子不离开,除非将他身旁的人尽数换去。可就算新换上来的人,也定然要奉承纵容他。

这差事确实是不好办的。

还是林夫人道,“圣命难违,且行且看吧。当要紧的还是皇上的病情……”就琢磨了一会儿,道,“令白上人去看看吧。”

☆、第十七章

赵世番却迟疑了片刻,道,“白上人是世外之人,言辞行止十分的出格。到了圣上跟前只怕要受不少整治……”

他自幼伴君,对皇帝的性情拿捏得十分精准。晓得这位皇帝雄才大略,更难得的是不多疑、不滥杀,颇有些英雄气概。可也还是那句话,太聪明的人一旦身居高位,就难免显露出控制欲。对于白上人这种性子拧巴又有才能的,皇帝固然能容得下他,只怕也很要敲打磋磨下他的棱角。

万一白上人再是个宁死不屈的,那就太造孽了……

何况白上人医术再高明,还能胜得过御医吗?赵世番觉得很不必将他扯进来。

林夫人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便道:“皇上还能吃了他不成?要紧的是圣躬安康。既是旧疮崩裂,吃药是不治根的。必得剜去腐肉,剔除脓疮才行——太医们固然医术高超,可谁真敢在皇上身上动刀?白上人却没有这些卑琐的顾虑。”

何况皇帝要是真不行了,白上人也不会含糊。一言点透了,大家都好早作准备。

赵世番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就道:“夫人说的是。”

林夫人又道,“鹏哥儿也大了,我想送他出去历练历练,你觉着怎么样?”就望着赵世番。

赵世番沉思了许久,晓得林夫人必是深思熟虑了才说的,便问,“外边兵荒马乱的,你真舍得?”

林 夫人叹了口气,说,“我倒是舍不得。可他是长房长子,爵位已然得来容易,又要侍奉这样的太子……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与其把他拘在家里磨损志气,还不如 送他出去长长见识。纵然不能建功立业,也至少弄明白该怎么立身。把骨子里的东西守住了,日后才能教导好孙子。”

赵世番一旦真成了太子太傅,鹏哥儿就少不得要和太子打交道——这样的主君你奉承他便是助纣为虐,你不奉承他便容易招惹嫉恨。反而不如离他远些。

赵世番其实和林夫人一样的心思,林夫人能主动提出来,他心里是很敬佩的。又听她说到孙子,忍不住就笑她,“儿子还没长成呢就想孙子。何况鹏哥儿是个好的,我看他比我有出息。”就道,“且等三弟回来再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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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番跟庆乐王打过招呼,就寻了个时机,向皇帝举荐了白上人。难免说到雁卿昏迷,白上人妙手救治的事。

皇帝就灵光一现,道:“你和云娘的女儿?朕记得跟阿雝差不多年纪来着……”

赵世番还真不怕他惦记,从容回答,“是,臣女小两岁。只是心智尚幼,至今还不解事。外人都叫她‘痴儿’。”

皇帝就似笑非笑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反道是三年不翅,不鸣不飞的,才是真凤凰。朕觉着你跟云娘的女儿差不了。”

赵世番就无奈笑道,“借皇上吉言——但愿她是内秀吧。”

皇帝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又召庆乐王来,细细的问了问白上人的医术。庆乐王也有心理准备,就将外间所传白上人的逸事大致跟皇帝一提,又说起他给元徵诊治。皇帝便令太医们去验看他开给元徵的药方。

太 医们大都给元徵诊断过,看了方子自然就知道此人的水准。确实如林夫人所说,皇帝的病非要破疮剜肉去脓血不可。太医们谁敢说在皇帝身上动刀?忘了华佗怎么死 的了吗?何况他们也少有人擅长外科。因此都巴不得立刻脱手出去,让旁人来治。既然有燕国公和庆乐王的联手举荐,自然不好也说好,好只说更好。直将白上人吹 捧的天花乱坠。

倒是庆乐王厚道,特地跟皇帝提,“他是个出家人,性情难免乖僻。当年广陵王将他投下死狱,也一样没拧回这牛脾气来。只怕到了皇上跟前也唐突……”

皇帝就笑道,“治病救命,我还能自断生路不成?四叔就别替他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