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前几年的习惯,李治在临近生辰的时候,又开始对他的生辰贺礼期待起来。
每年孙茗都是挤破了脑袋去想李治的寿礼,又要花上许久去筹备,费了那许多心思,效果却是出乎意料得好,弄得如今她自己都有些骑虎难下了……
你说年年都这般用心去寻,哪有那么多点子要叫她想得出来的?若每年都用心筹备了,今年反倒俭省了,又要叫李治疑心她敷衍……总之都怪她自己,不作就不会死!
最后还是从闺女身上找着了灵感。
阿宝阿福自从知道耶耶的生辰起,除去白日里的玩耍时间,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思考赠礼这件事上。不论吟诗作画,还是其他任何的,想方设法地问了许多宫人,终究没有定下最后的主意,直到一日,她们俩玩着城阳送进宫来的长安城里的新鲜小玩意儿的时候,一眼瞧钟意了泥人……
长安如今有一些手艺人,把泥人捏得惟妙惟肖又极为逗趣,吸引了阿宝阿福全部的注意了,这也给孙茗提了醒。不巧,她今年也是黔驴技穷,懒得再动脑子了!
于是,她把阿宝和阿福叫到身边来,抢了她们手中的两个仕女的小泥人,瞧着小泥人精致秀美的五官,和一身鲜艳的五彩襦裙衫:“这泥人倒有些意思,你们俩都很喜欢?”
阿宝一件手上的泥人被阿娘给抢了,第一反应就是要哭,在她哭的时候,身边无论花信还是别的宫人早就上前来哄,但凡她的要求也全都不敢拒绝,所以练成了她这副霸道的性子来。
还是阿福看出些苗头,轻轻拉了她的手臂,直到孙茗看向她们,满脸笑意地哄道:“你们这么喜欢泥人,阿娘把匠人叫进来,教你们怎么捏,好不好?”
于是,在阿宝阿福一脸惊喜的点头下,孙茗默默地把事情给办了。
事隔了这些天,就在李治生辰前一夜,孙茗总算可以交差了,然后就痛痛快快地给阿宝阿福放了假,准许她们今日可以不练字,在院子里多玩半个时辰。
只是,今年她却不向往年那么猴急地就把寿力给搬出来了,而是与李治卖了个关子……
见李治一副满心期待又隐忍着不发,时不时地还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明明内里闷骚了一肚子,却偏偏外表正经得不得了,叫她瞧得生生憋了一肚子笑。
李治许是发现了孙茗的小心思,也不再装模作样的,索性就拉着她坐下来,拿眼一扫,手一摊:“卖什么关子,还不快拿出来?”
尚且未过子时,当然还不能算是李治的生日了,孙茗哪里肯将东西拿出来,就故意装疯卖傻,直到算准了时间,才叫花萼将东西挪来。
孙茗不过是出了点子,动手做的却是闺女……不过她们是开了挂的,反正有人帮她们和泥土上颜色,就是边边框框棱棱角角的也有匠人帮她们修饰。
咳,总之,总算是将最后的成品给弄出来了!
李治见花蕊叫内侍托着十寸大小的方型紫檀木制匣子,小心翼翼地抬进来,搁到长条案几上,待他们躬身退下,他自己亲自揭了开来……
匣子里边顿时透出微弱的亮光来。
孙茗也上前一步,与李治一同看起来。
匣子里,是木头雕刻得极为精致的庭院,立面还摆了森绿的小树,极为眼熟的廊桥和八角亭。两个一样大小的女孩儿站在廊桥上,指着桥下的芙蕖笑意盈盈,而身着常服的年轻男子与美貌的唐朝仕女坐在亭子里,与婴孩逗趣。亭子边、木廊的柱上,还立着小小的灯柱,里面微弱的烛光透过灯罩,隐隐约约……
纵然看了几次,这种微景观做得如此惟妙惟肖,看得孙茗都练练感慨。
李治果然颇有兴趣地站到不同的位子,用不同的角度去瞧。
这是孙茗从后世拿多肉植物摆微景观中寻到的灵感,就让人去寻了长安城里的匠人教阿宝和阿福捏泥人,又让木匠按着她的图纸摆出了这样一个袖中世界。
李治瞧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揽过她的肩头,叹道:“你这心思确实巧,我方才在想,把这种想法放到军事上去,就像秦皇当年的军事沙盘。如你这般,做得更精细……”
孙茗抬头嗔道:“不光是我做的,你瞧泥人捏的像否?阿宝阿福学了好多日,我觉得中观全局虽然漂亮,难得的确实她们这份心意。”
李治忙点头:“很是!”
总之,最后这个微景观还是被李治拿去当作军用沙盘模型的参考了……
这些暂且不提,第二日,为了庆圣人生辰,王皇后是早早的遣了人过来,将今日的安排给说了。
在玉华宫,她们也都算是初来乍到,连宫殿、路线都尚且没有摸透,对于圣人诞辰宴会如何举办也是一头雾水。还亏了王皇后周到,吩咐宫人过来引路。
在孙茗到了大林苑的时候,席间已是觥筹交错了。
大林苑被王皇后使了人整顿,不过短短半月间,规模就比御花园还大,风景比汤泉宫还美。山城江海涛声依稀可闻,假山假石、古木森森。在灯柱下,花团锦簇富丽妖娆,胜似天堂月殿。
王皇后的确有一手。大林苑地处中心,方位绝佳,如今经此修饰,确实是最适当的地方了。
用山石开路也有几分意趣,用水渠生生就把男女席给分离开来,倒也免了相互冲撞。
王皇后高坐席上,在内侍唱到孙贵妃的时候,众人就见一身明艳的黄色身影款款行来,在皇后端方的笑意下,走至众人的眼帘。
到了孙茗这个身份,早就无法低调了。
她便是最爱身着黄裙,不仅艳丽,更是身份的象征……任凭徐婕妤怎么模仿她的穿衣打扮,她的风格品味,只要她褪去青涩的装扮,身上着了这般华贵的衣衫,这种吸睛的颜色,她就无可奈何。
不是谁都能穿黄色的!
孙茗在王皇后身处下手一座,面上与她低头一声招呼,外人只看她不拘言小的脸庞,却并不会觉得施礼,相反,竟是不由地升起一丝仰视来。
王皇后距得近,看见孙茗落了座,就与她亲近起来:“没回见你,都穿得这样不同,漂亮是漂亮,可是要把我给比下去了!”
难得皇后心情这么好,向来端正的人,竟与她开起玩笑来……
孙茗也扬起笑来,回道:“妹妹可经不得姐姐开的玩笑。”
打量着这边女眷吃酒得过分热闹,一旁还有娘子凑在一处作画,再看远处声乐器械,有几样颇有来历的样子,孙茗不解道:“怎么今日也不见太常寺宣人过来弄舞?”
王皇后牵动唇角,看在孙茗眼里,只觉得她笑得暧昧隐晦。听见她说道:“今日前来虽为祝寿,我们这边也无外男,就让有才学、会技艺的贵女一展所长,岂不妙哉?”
这回,孙茗侧过脸,遍寻了一圈,见除了几个相熟的贵妇人和娘子们,大多都是生面孔,搜了许久,竟也没见到武媚娘,联着王皇后的话,果断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王皇后果然早有预谋!
这不是早在预料之中吗?
孙茗回过头,一贯的佩服模样的笑脸:“姐姐说得对极,光叫太常寺遣人过来弄歌作舞的,看都看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