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谢繁华便不考虑在坊内购置铺子,而是将目标定在了东西两市。
红枝似乎事先就能猜到自家小姐的决定一般,见小姐目光落在东西两市上,便笑着道:“姑娘,咱们侯府靠近东市,不若咱就缩小范围,只在东市寻个转手的铺子得了。”红枝行事稳重,说话谈吐各方面也都不似一般的小丫头,她会猜度主子心思,但是也懂得适可而止。
她抬眸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姑娘在暗示她继续说下去,方才又道:“虽则铺子成了之后,姑娘不会日日去铺子上,最多是叫奴跟绿叶打点。可姑娘到底是东家,一个月至少还是得去铺子上几次的,看看营业情况、查查账本什么。这样的话,自然是靠着家近的好,一来是可以免得姑娘您舟车劳顿,二来……”她顿了一顿,方言道,“二来,以姑娘您这般姿容,怕是……”
谢繁华却笑了起来:“红枝姐姐惯会笑我,咱们在说正经事情呢,跟我容貌何干?”
红枝一脸认真地道:“奴可不敢跟姑娘说笑,奴说的是真的。姑娘,您这是刚刚回京城来,又没出过什么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长安城里,可有的是仗着权势胆大包天的纨绔子弟,您又生得这样好,便是奴婢们见着都心动,那些男人们见了还不是……”意思点到了就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以往几次出门,姑娘便是跟着老太太跟太太们,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见着您还直往您身上瞧呢,若是以后独自出门了,姑娘还是戴着帷帽的好。再说,姑娘如今就已然这般容貌了,待得身子骨长好了,怕就更招人眼了。”
绿叶也道:“姑娘,奴跟红枝虽则在燕平侯府的时候是做粗使活的,但是在前任东家,也是太太姑娘们的贴身丫鬟,想来奴婢们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那些世家贵女们,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奴婢们也瞧见过不少,但是跟姑娘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姑娘便听奴婢们一回,往后出门定要妆扮齐全了。”
谢繁华越发不解起来,便道:“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燕平侯的嫡出孙女,又是靖边侯的嫡出女儿,又不是那等红楼楚馆里面卖唱的歌姬,就算惹了旁人的眼,他们也敢跟咱们侯府作对?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到这个,红枝便想到了她那前任主子,那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儿,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正是因为惹了张家小公子的眼,主子就是活活给羞辱死的。老爷痛失爱女,便准备上奏疏弹劾,却没想到,奏疏还没到圣上那里呢,老爷便获罪了。
后来,老爷便发配边疆,她们这些丫鬟便被官府给卖了,她们俩则被卖到了燕平侯府来干杂活。
幸得三姑娘青睐,这才又过上好点的日子,两人怎能不对主子掏心掏肺呢?
红枝说:“想必姑娘也知道,张丞相有个女儿乃是当今贵妃娘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家有个小公子,素来被宠坏了,这样的事情不止干过一次了。可是也没法子,人家如今还是活奔乱跳的,好不快活。咱们虽然为勋贵之家,但也抵不过张丞相这样的权臣权势滔天,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谢繁华这才恍然大悟,不免又想到那天云瑛跟她说的话,如云瑛那般好打抱不平的人,竟也劝着她出门戴帷帽呢。
思及此,谢繁华便点头道:“两位姐姐是真心待枣儿好的,枣儿记在心里,往后只要有我吃的,就有姐姐们吃的。”说完话,便握住她们的手道,“咱们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倒也不必害怕什么。我自然不会惹谁,但若水欺负了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红枝道:“姑娘是个明白人,奴们算是跟对了主子,只是这铺子……”
“铺子便就如姐姐们说的,就在东市寻间合适的。”顿了一顿,谢繁华道,“不过,这东家可不止我一个,待我先跟赵家姑娘商议一番,回头再跟你们说。我久不在京城居住,如今城里贵女贵妇们时兴什么样的花样子,也得劳烦姐姐们了。”
绿叶被这一口一个的姐姐叫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姑娘放心,奴婢们定会好好办妥此事的。姑娘,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奴婢们便先退下去了。”
谢繁华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开成衣铺子这件事情,不要让府里其他人知道,就是老爷太太也不行。”
红枝笑着俯身道:“奴婢是姑娘身边的人,自然事事都听姑娘差遣,奴婢们记在心中了。”
又听几个婆子回了话,谢繁华便趁空闲时间去了趟陈家找赵阿妩,赵阿妩听说谢繁华准备将铺子选在东市,开心得恨不得蹦跶起来。
在来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她跟着自己娘去东西二市逛过,东西二市,繁华至极,她在那里遇到过好些贵女贵妇呢。若是成衣铺子开在东市,想必能赚很多银子吧?不但如此,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遇见一位官家子弟,那她就一步登天了。
要说当初的选择还是对的,扬州那样的小地方,能择什么佳婿?还是京城好。
谢繁华自然猜不到赵阿妩心中在想什么,见她满面含笑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在想着铺子往后经营管理方面的事情,便道:“选伙计、掌柜,还有找铺面,这样的事情我都交给红枝她们去做了,你我需要做的,便是设计花样跟款式,不但要符合京城贵人的审美观,还要有特色,只有知道买家需要什么,我们才能赚钱。”想了想,又说,“我想改天的话,还是得你我亲自出一趟门才行。”
望了望赵阿妩那张清丽的面容,谢繁华又想起了红枝绿叶说的话来,便道:“阿妩,往后你出门戴个帷帽,京城不比扬州,你又生得好,别叫那些纨绔子弟给缠上。”
听谢繁华这样一说,赵阿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抓住她袖子问道:“枣儿,你觉得我生得好?”可看着眼前这张国色天香的脸,不免又有些泄气了,只软软往一边瘫坐下来道,“跟你比起来,我可什么都不是,你我都喜欢周哥哥,可是他眼里却只有你。枣儿,往后我择婿,你得帮衬着些,我可不想只嫁给凡夫俗子。”
谢繁华脸却红了,推了赵阿妩一把道:“你别胡说了,咱们还是说些正经的吧。”
赵阿妩不依,哼道:“这么点事情你都不放在心上,必然是没将我放在心里的。哼,还说什么好姐妹呢,我就知道,你成了侯府千金小姐之后,怕是瞧不上我了。”说完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可怜我爹死得早,我仅有的一点嫁妆也差点被叔叔伯伯们给抢了,我……”
“好了好了。”谢繁华心里也知道赵阿妩可怜,她也不是没有帮她的意思,只是,她不过也是个姑娘家,自己的婚姻大事还被长辈们拿捏在手里呢。阿妩羡慕自己家世好,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出身小家小户未免就不好,至少不必被家族长辈作为□□夺势的工具。
“你别哭啦。”谢繁华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便把家里人要自己嫁给夏盛廷的事情跟她说了,说完一脸无奈地道,“我娘都跟我说了很多次,听二姐姐说,老太太怕也是这个意思,他们都觉得夏家公子将来定能搏个好前程,我的婚姻大事不由己呢,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好过。”
赵阿妩唏嘘道:“夏公子去年春闱的时候,可是很得圣上器重呢,听说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枣儿,你若是能嫁给他,可美死了吧。”
谢繁华却不以为然,只双手撑起下巴来,一脸倔强地道:“可我只喜欢周哥哥……”
赵阿妩劝道:“周哥哥虽然好,可那夏公子更好不是吗?再说了,周哥哥虽然年轻有为,气质也好,可容貌上难免逊了些,定然不及那风流倜傥的夏公子出挑。”此番想着,又有些意难平起来。
她见谢繁华一脸愁苦的样子,不免觉得她是强说愁,那么好的男子,她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赵阿妩叹息道:“我若是侯府家的小姐,定然不会如你这般了,枣儿,我真不觉得你有什么可愁的。就算被家里逼着成婚,可新郎官也是个出挑的,你可知足吧。”
谢繁华望着赵阿妩,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楞子洒了进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儿时玩伴,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打陈家回来,正好撞上欲出门的谢二爷,谢繁华抓住二哥问:“你又去哪家吃饭喝酒?”
谢旭华摆手道:“我吃什么酒啊,是李家表兄病了,我念着好歹他送了我汗血宝马,所以备了份薄礼去国公府瞧瞧。三妹妹若是此番闲着,便跟二哥哥一起去?”
似乎这才想起来,李家表哥不但送了自己宝马,他还救过自己一次,还替父亲解过围,如此算来,倒是欠了他很大的人情。本来早就该去送上谢礼的,可年底一时忙得忘了,此番若不是二哥提起来,怕是就不记得了。
因此,便笑着道:“那我去备份礼去,二哥等我片刻。”
谢旭华揪住妹妹道:“你半大的孩子备什么礼,且随我去就是。”
☆、第六十二章
燕平侯府离唐国公府不远,勋贵人家的府邸大多聚在相邻的几个里坊,离得近,平日里走几步路就到了。
若是搁在往日,谢家二爷定然骑个马儿晃荡着去,可今儿是带着妹妹出门的,妹妹颜色好,谢二爷怕妹妹会被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给缠上,便命车夫架了马车来。
约摸只半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口,谢旭华扶着妹妹一起下车,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硕大的刻有“唐国公府”字样的牌匾。谢繁华站在外面打量着府邸,只觉得这唐国公府外面瞧着似乎比燕平侯府气派得多。
想来也是,这李家如今虽则举家戍守边疆去了,可祖上到底也是公爵,又是皇亲国戚,京城里的府邸肯定是气派的。
在家的时候,谢繁华从父亲口中也听到过关于李家的一些事情。
先朝文皇帝在位的时候,这唐公李家遭当时蜀中王杨睿一党人陷害,先是被害战败于突厥,后又被害谎报军情,终是惹得先皇震怒,这才下旨命李家军戍守于北疆遥城。后来到了今圣为帝,圣上为了权衡各方面势力,似乎有意调唐国公回京城任职,不过,好似被唐公婉拒了。
当时的唐国公是李承堂的祖父李夙尧,不过听说,李夙尧其人不重名利,早在数年前,便请旨将爵位传给长子李思汝,他自己则携夫人一起游山玩水去了。李夙尧之妻,便就是云老太君三女,也是如今谢老太太的堂姐,听说师承薛神医,学的一手好医术,常常造福四方,为大兴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