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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心知席位是为太子妃所列,只是,太子妃居于宫中还未至宴,怕是不满贵妃。一些夫人轻轻地掩了面,吴贵妃后宫位分虽高,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她们都是世家的宗妇,内心如何能信服一名妾室。

吴贵妃堂而皇之地凌驾众人之上,心情愉悦,随意瞥了一眼身侧的空席位,涂了红色蔻丹的玉指抬起,“太子妃向来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亲蚕礼此等大事居然也敢”

她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得内监高声唱喏,“太子妃驾到!”

第四十八章

章洄下巴微扬, 不疾不徐地由殿外而至,娥眉朱唇, 发髻高绾,绮红色的裙摆端庄艳丽,行走间环佩相击。

太子妃乃是先皇后的亲侄女,承恩公的嫡女, 又得封安和县主, 在楚京上层人人皆识。可是这一刻,她们看着高贵典雅的女子竟觉得分外的陌生,即便是承恩公夫人都略失了神, 移气养体, 处在东宫月余,太子妃气度愈发雍容。

殿中夫人纷纷起身, 或跪或拜或福身,向太子妃行礼,口中皆呼,“太子妃金安。”

章洄面带微笑步入席位,温声道,“各位夫人免礼请坐。我年纪尚轻,不敢在诸位长辈族亲面前托大。”她一举一动谦恭有礼,但偏偏未往宴会的主持者吴贵妃那里看一眼。殿中众夫人颔首称是, 比着拜见吴贵妃脸上显得真诚许多。

吴贵妃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脸上似有讥笑闪过,她倒要看看, 等到太子妃丑态尽出,私情败露,这殿中人是否还能笑的出来。

目光状似无意地往太子妃席位的倒酒宫人身上掠过,宫人会意微微垂了颈子。吴贵妃当即放下心来,也就未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宫人嘴角勾起,容貌透着几分陌生。

太子表哥既然交待她随心所欲,章洄便也不客气,和后宫的几位娘娘相互道了礼,便端坐其上不再言语。她唯独漏了吴贵妃,视吴贵妃与无物,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态度展现于众人面前。

吴贵妃心下不快自己被忽视,冷笑质问道,“本宫奉陛下旨意举办亲蚕礼,太子妃目中无人可是对陛下不满?”

贵妃娘娘初一开口便给太子妃扣了一个对君不敬的大帽子,场面有了淡淡的□□味,众人皆看着太子妃如何应对。

却不料章洄手指轻扣桌面,丝毫不惧地开口,“贵妃娘娘,本宫亲来赴宴便是遵父皇旨意,又与各位夫人娘娘以礼相待,何来不满?你出言挑衅滋事,本宫心痛不已,罢罢罢,知晓贵妃娘娘您一看到本宫便心虚气短,本宫就不在这里刺激您红出血的眼睛了。诸位夫人娘娘,本宫虽十分想与你们共饮佳酿,但无奈,唉,本宫先行离去了。”

切,本宫巴不得回宫补眠呢,贵妃刻意刁难太子妃致使其宫宴中途离场的消息传出去,谁是谁非一眼看得分明。

章洄懒洋洋地摸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径直站起身,作离去状。她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除了皇后太后,后宫之中的妃嫔可没有命令约束她的权力。

“太子妃你!”吴贵妃多年都未见过章洄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她咬了咬牙,往顺王妃那里动了动手指。

前几日,吴泠进宫告知她太子妃与长宁侯世子私情未了,她就起了主意,定要借此事将东宫踩进泥里,能废了太子妃更好。今日设宴,便是早早地做好了安排,太子妃若离去,几日的苦心将付诸东流。

贵妃暗恨,示意顺王妃出口圆场,将人留住。

“皇嫂,母妃仰承父皇旨意,悉心督办此宴,唯恐出了纰漏,言语中冲动了些。皇嫂快请安坐,不要伤了颜面。”顺王妃阮明雅起了身好言相劝,又亲手扶着章洄入座。

阮明雅心中对着吴贵妃也有些看不上眼,在宫里被捧得久了,行事作风咄咄逼人。不过,吴贵妃是她的嫡亲婆婆,她的命令阮明雅必须要听。

章洄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顺王妃既为贵妃娘娘致了歉,本宫就勉为其难地再忍受几刻。”

阮明雅与吴贵妃闻言都有些气不顺,强挂着笑容,不置一词。

殿中宗室王妃、世家夫人看在眼中,神情都微妙不可言,太子妃还是那个不愿吃亏的主儿啊。

“今日宫宴,本宫还特地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来助兴,诸位不必拘束。”吴贵妃敛了脾气,双眸含笑,抬手宣布宫宴正式开始。

她说完,数十名内侍宫人就将崇安殿廊下的帷幕拉开,隔着一弯水池,内里设了一个高台,上面戏班子已经准备就绪。

章洄居于高位,颇有兴致地朝着戏台看过去,她原以为亲蚕礼的宫宴需庄重肃穆,却不曾想和一般寻欢作乐的宴会也无区别。说起来她也有月余未去云起酒楼听戏了,这次吴贵妃请了个戏班子她还是挺满意的。

第一场戏唱的是天下太平五谷丰登,和后世的样板子戏异曲同工,俱是为了歌功颂德。章洄认真听了半刻,就索然乏味了,桌案上摆了果子糕点,还有泛着甜香味的果酒。

太子表哥言说宫宴上的酒水膳食随她喜好可用,言下之意便是无人敢在其中下毒下药。他对崇明殿中的言行都了若指掌,章洄对这话深信不疑,警惕心直接抛之脑后。

于是,进了一块桂花藕粉糕,她又接连饮了几杯果酒,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她身后的宫人服侍贵人来得心应手,贴心细致,看到章洄的杯子空了,立刻持酒壶补上。章洄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宫宴的宫人还挺殷勤,服务态度甚好。

听戏之时,她也不忘瞥一眼吴贵妃,留意到贵妃似乎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目光中隐约带着急切和……得意。

章洄手下一顿,直觉告诉她贵妃背后定筹划了什么。可是她并无感到有异样,身体如常,脸不红心不跳,脑子也清醒无比。

莫非贵妃是生了癔症,脑子抽了?章洄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另一厢,吴贵妃用帕子掩了勾起的唇角,太子妃席位上的酒杯在药中浸泡了数日,药性早已融入其中。只要人饮了杯中的酒,就仿若喝醉了一般,言语无状,行为癫狂。她亲眼看着太子妃已饮了数杯酒,是时候好戏上场了。

“嬷嬷,本宫提前点好的那场戏让他们开唱吧。”吴贵妃心中舒畅,随手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

贵妃吩咐,戏班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锣鼓喧天,新的一场戏开始了。

高高的戏台上三人分立,两男一女。一男子气宇轩昂、金袍加身,一眼就看出身份不凡,非富即贵,一男子相貌俊朗、手持一书,只可惜身穿布衣,应是平民百姓出身。剩下的一名女子则是粉衣玉饰,眉眼带媚,居于两名男子之间。

章洄瞬间来了兴致,瞪大了眼。大楚人很会玩啊,如果她没猜错这是典型的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那女子开口吟唱,道,“我本是侯府贵女出身,却无奈亲父早亡,兄长平庸也。自幼订有一婚约,郎君不济,家道中落,贫苦生活,我不愿也!”

女子戏服精美,唱腔颇具韵味,很快,殿中的一干夫人都被她吸引。她们听了戏词更是感慨万千,对着女子怜惜不已,高门出身,本家和夫家都没落衰败,定是个苦命的女子,唯一好的便是她那未婚夫还知用功读书,承诺要与她一个好前程。

可慢慢地,她们的脸色变了,她们看到女子不甘未婚夫君身份低微,暗中谋划要攀附贵人,而她选中的贵人正是闺中密友的夫君。女子佛口蛇心,表面探望密友,实则与那贵人暗中厮混。

不但如此,那女子唯恐为婚约所累,一面与未婚夫君相约,一面买通了歹人一刀刺死了人!

戏台上,她继续唱道,“冯郎,莫怪茵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茵茵想做那人上人。”

殿中的夫人心中皆寒,人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此女子蛇蝎心肠啊!

章洄也是一惊,手中的糕点落与盘中,是她低估了大楚人民的创造力,这戏本有千古流传的价值。

吴贵妃选的戏本子实在劲爆,章洄和殿中的夫人忍不住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们便发现了贵妃的不对劲。

吴贵妃满脸潮红,痴痴地坐着,脸上的神情扭曲,时而怨憎时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