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长公主呼吸一滞,现下她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元敬皇后就是镇北王府的小郡主,如果太子认真追究此事,私下污蔑皇后和承恩公府,她定会被处以重罚。
一旁的淑妃也险些丢掉手中的团扇,太子妃居然听到了她和长公主的话,如果她和太子说了,钟粹宫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此刻,她心中不由得对长公主起了怨怼,嚣张了那么多年,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了。
“太子妃在胡言乱语什么,本宫不过和淑妃在赏花而已。”嘉玉长公主开口否认,只不过神情颇为慌乱,她也没想到太子妃竟敢当场撞破。
章洄装模作样地冷凝着脸,“不用再狡辩了,你们二人的交谈不只本宫听得一清二楚,东宫的宫人也听了几句,此事本宫定会立刻禀报殿下。”
其实,长公主和淑妃的话她只听清了前面谈论顺王的两句,后面她们压低了声音只隐约辨听了中宫、血统、镇北王府几个词。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她心中也有了猜测,不过还是要诈一诈她们。
“无论血统,皇后的嫡子正当是大楚的储君,淑妃娘娘,你说本宫说的对吗?长公主如此关心镇北王府,是不是自己心中有鬼?”
章洄睁大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长公主和淑妃二人,直盯得二人冷汗直冒,白了脸色。
嘉玉长公主咬着牙不语,淑妃手中的团扇却是猛地一下落在地上,她眨了眼睛,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太子殿下深得民心,储君之位名副其实。本宫突然想起,宫中的冰不够了,这下就回宫吩咐嬷嬷多采买一些,本宫先行离去。”
章洄已猜到了一些,冷沉的视线看着她离去,淑妃只觉自己如芒在背,匆匆加快了步伐。
“嘉玉长公主,本宫最后还有一句话警告你,顺王谋逆众人皆亲眼所见,罪名确凿,你的好侄儿不值得可惜。哦对了,还有,顺王妃死于妻妾之争,贤惠大方,也害死了她自己。”当日牧郡王府的一席话,章洄可还记在心里呢,这下回敬长公主,正适合。
“绿墨,回宫。”她甩了甩袖子,身后的数十名宫人立刻跟上,淡金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身后,嘉玉长公主脸上忽青忽白,牙齿咬得咯咯响,今日之事被太子妃撞见,一向谨慎的淑妃定不敢再插手此事,说不定还会跑去向东宫示好。
她所料不错,淑妃自回了钟粹宫就心慌不已,也是她被长公主说的话迷昏了头。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证据指认元敬皇后非承恩公嫡女,否则她早就在顺王还在之时就用来扳倒太子了。
这次被太子妃撞见她和长公主在一起,又说了那话,会不会让太子怀疑她和齐王也有意皇位,若是太子打压齐王府……淑妃连忙命人唤齐王入宫,陛下病重,她去瞧过撑不了几日了,太子势不可挡,登基已成事实。
为今之计,只有她和齐王向东宫投诚,才能不与长公主一派牵扯上。
回了东宫,章洄未回寝殿而是去了秦嬷嬷所在的那处宫殿,方才长公主和淑妃的反应她看在眼中,秦嬷嬷是知情人士,她这里肯定有答案。
“老奴给太子妃请安。”秦嬷嬷见章洄过来脸上展了笑容,吴氏和顺王下场凄惨,她心中可是畅快极了。
“嬷嬷快起。”章洄让她坐下,欲言又止似是心中装了事。
秦嬷嬷便问道,“太子妃似有事要和老奴说?”
章洄垂下眼眸,先问了一句,“嬷嬷可知镇北王府?”眼角余光注意秦嬷嬷的反应,见她笑容消失就知里头有戏。
未等秦嬷嬷回答,她继续往下说,“今日本宫去御花园,遇见了嘉玉长公主,她口中提起姑母和镇北王府。”
秦嬷嬷蓦然抬头,一双眼睛冷的刺骨,“嘉玉长公主想做什么?”
“她定是想对太子表哥不利,因为程家,长公主对太子表哥和承恩公府都恨之入骨。之前,她和太后支持顺王,处处与东宫作对,如今顺王被诛,她们又想拉拢淑妃和齐王。嬷嬷,本宫实在烦了她与太后,占了长辈的名头尽做下恶臭之事。”
“御花园,她和淑妃谈起姑母,说什么血统、罪人的,本宫觉得她想在上面做文章。”
“不过为何会说到镇北王府本宫就不知了,所以来询问嬷嬷。”
章洄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眼睛却暗暗观察秦嬷嬷的表情。
秦嬷嬷倏忽笑了一声,口中厉声道,“罪人?”镇北王府百年来守卫北地,抛头颅洒热血,名望一盛就成了这些皇室口中的罪人。全族三百六十五口人死在刑场上,四十年了,骨血都化了泥土,他们还是罪人!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她等了四十年,盼着望着殿下有朝一日能为镇北王府正名,眼看着这一天就要到了,嘉玉长公主想以此事阻止殿下登基,她拼了性命也绝对不会允许。
章洄咽下糕点,提着胆子低声说了自己的猜测,“嬷嬷,姑母她是否便是镇北王府的……郡主?”
“太子妃,镇北王府与皇后娘娘的事您不必担心。”秦嬷嬷未正面回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嘉玉长公主向来嚣张跋扈,就连皇后娘娘都敢编排,她胆大包天自有人治她。淑妃您却是不必多虑,她畏惧殿下,是不敢做些什么的。”
章洄点了点头,看来真相已经出现了。元敬皇后和楚明帝还真是孽缘,不过隔了滔天的仇恨,元敬皇后怎会嫁给楚明帝?
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秦嬷嬷,章洄未再问,几十年的旧事,肯定是会惹秦嬷嬷伤心,还是日后她寻个机会向承恩公夫人问个明白吧。
章洄得了答案便放心回了东宫,秦嬷嬷知晓了长公主和太后的盘算,太子表哥也定然会得到消息。等到他腾出空,便是长公主和太后倒霉的时候。
秦嬷嬷的确如她所料找上了太子表哥,可让章洄未想到的是秦嬷嬷未言说元敬姑母的身世,而是去求见楚明帝。
是夜,崇明殿门窗紧闭,闷热熏人。后宫妃嫔不愿踏足,殿中唯有几个宫人守着,桂总管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进到其中,随后挥退了宫人,关上了殿门出去,殿中便只剩下楚明帝和嬷嬷二人。
秦嬷嬷走到内殿,恭敬地朝着榻上的人行礼,“老奴向陛下请安。”
楚明帝费力地转了头,他的眼睛浑浊,看得也不大明白。“朕……未见过你。”
秦嬷嬷起了身,耷拉了眼角,“陛下日理万机,皇后娘娘去了十几年,您不过去了长信宫几次,当然也忘了老奴的模样。”
楚明帝一惊,慢慢地想起了一人,“你是皇后的奶娘,秦嬷嬷?”
“不错,正是老奴。”
“你来见朕有何事?”楚明帝虽起不了身,但口齿清晰了许多。
秦嬷嬷苍老的面孔在烛光下显得晦暗,她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声音悠远,“皇后娘娘去前曾交待老奴一件事,今日特来告知陛下。”
“何事?”楚明帝皱起眉头,他竟不知皇后去之前竟还有遗愿。
“皇后娘娘遗愿,她去后和陛下不同穴、不同棺。”秦嬷嬷猛然一厉,直直的盯着楚明帝。
烛火跳动,楚明帝脸色暗了下来,怒声呵斥,“皇后竟恨朕至此,朕是皇帝,有些事本就不得不为之!”
他面色涨红,急促地咳了起来。
“陛下,您知道娘娘是怎么去的吗?”秦嬷嬷看着他咳嗽不止,沉声道。
“娘娘不过就是得了一场风寒,可她偷偷地把药倒掉,一心寻死,才会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