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除夕那晚在穆家大宅里看到穆晋北和沈念眉的相拥,互相安慰互相取暖,像双生共命的鸟儿和合生连理的树,也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原来那时的情绪都是羡慕不是嫉妒,眼下的才是。
…
穆皖南无声无息就离开了,自己办好出院手续,给乐言留下一个信封里厚厚一沓现金和一张黑色铮亮的银行卡。
直到他登机前她才收到他发的一条信息,让她好好照顾思思,年后再带孩子回北京。
乐言没追问什么,就是思思有点失落,终归还是有点舍不得爸爸。
池睿倒挺高兴的,穆皖南不在,简直就像甩脱了一个大包袱一样轻松,没了后顾之忧。
他租了一个商务车,拉上乐言和周颂真,带上思思到小城近郊去赏花。附近有度假山庄安排了亲子活动,他们刚好小住两天。娘仨一起出行再加上他,看起来就像举家出游的一家子,冲淡了思思的不愉快和乐言这些天的隐忍劳累,倒是难得的开心自在。
乐言以为他会在这里打发掉剩余的假期,没想到近郊的旅行结束,他也要回去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乐言关切地问。
他那样在玩儿的时候尽情疯尽情笑的人一旦眉宇间像打了解不开的疙瘩,必定是有特别烦扰的心事了。
☆、第60章 许诺
“没什么,就是我爸找我,让我回北京一趟。”
乐言回忆起池忠和上回由慈爱到冷肃的一张脸,“他会骂你吗?”
“不会,他都不知道我在哪儿,只知道我不在北京。”池睿一哂,似乎猜到她怎么想的,“你别胡思乱想,上次酒会的误会我已经跟他澄清过了,而且他也做不了我的主。他这趟叫我回去……是因为他要结婚了。”
乐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池忠和已经年近花甲,但跟妻子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
池睿不无讽刺地撇了撇嘴,“他也有处了好多年的女朋友,早就跟夫妻似的住在一起过日子。对方还带着孩子,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儿,娇花儿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两人一直拖着不结婚,美其名曰是照顾我的感受,现在不知怎么又想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乐言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也是尊重你的意见才想要和你商量,大过年的你别和他吵伤了和气。”
他斜睨她一眼,“啧,你这调调老气横秋的,怎么像长辈似的?”
她也不生气,低头收拾衣物,垂眸轻笑,“可不就是,我本来就比你大。”
他怕她又介意起两个人的年龄,从身后虚拢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姐姐念叨我、照顾我,你这样的最好了。”
年轻男孩子的身材修长挺拔,跟穆皖南的高大硬朗又不太一样,这样从身后贴上来长手长脚地一合就像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了,说话时呼吸的热度就在她耳边,像情人间的耳语一样亲昵暧昧。
她仍极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脸红僵硬地想要挣脱,他却已经飞快地放开了,只是唇在她丰厚柔软的发丝上吻了吻,她亦没有留意。
他说会给她时间,这样已经很好了。
池睿回去后,乐言就是陪着思思和妈妈,倒是多年都没有这样放松惬意的过过一个年,只觉得半个月的假期也很快就到了尽头。
再舍不得也是要回去的,她嘱咐周颂真好好保重身体,就带思思回了北京城。
她带了些小城的特产,还有她和周颂真一起做的年菜,冰冻好了,拿保温包装着到机场托运抵京,送思思回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就一并带上。
难得穆谦还在家里,见了乐言很高兴,一定要留她吃饭。
思思也舍不得妈妈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撒娇:“妈妈,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盛情难却,乐言就留下了。
穆皖南回到家里,一闻到厨房里飘出熟悉的豆腐酿的香气就知道是乐言回来了。
他急切地往厨房里走,连拖鞋都忘了换,直至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那里,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乐言正夹了一颗刚炖好的肉丸子喂给思思吃,小丫头大概还是嫌烫,她就蹲下来,呼呼地对着那颗丸子吹气,思思也鼓起腮帮子跟她一起吹,吹一口又忍不住去咬,乐言就轻轻笑,刮她小脸儿说她小馋猫。
画面太温馨,简直像一面五彩斑斓的镜子,倒影出他这个孤家寡人的寂寥。他甚至不敢上前,就怕打破这样的温情,而她们也没有注意到他。
还是戴国芳看到他,“回来啦?上楼换身儿衣服下来吃饭,今儿乐言也来了,还带了你爱吃的菜。”
乐言这才转过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抿了抿唇,“我先去换件衣服,很快就下来。”说完竟有些紧张的狼狈,逃也似的转头上了楼。
过完年,家里的年轻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大宅,今天就只有穆皖南回来。但因为乐言和思思来了,开饭的时候,还是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
老太太见了乐言就乐得合不拢嘴,夸她家里的年菜做得好,不像他们家过年,没了她和帮佣在,上桌的菜都没有入得了口的。
乐言只是笑,穆皖南听了却不太高兴,“奶奶,她好歹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厨做饭的道理?让周嫂他们做就行了。”
敢情儿他们都拿她当厨娘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被使唤得团团转,难怪她现在都不太往大宅里来。
老太太恨不得把筷头戳到他脸上:“要不是你,乐言能跟我们见外?你过年有没有跑人家里去麻烦人家,现在回到自个儿家里来反而明事理了?”
“奶奶,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以前整天介给人吃挂落,现在知道心疼了?”
晚啦!小子哎,本来好好一家人硬被你自个儿拆散了,现在还敢来埋怨我?
穆皖南垂眸不说话了,一旁本来一脸淡然吃得香的穆谦忽然开口问:“这是素丸子?”
乐言嗯了一声,接话道:“是我跟妈妈炸的,我妈说腊月里打了霜的萝卜甜,炸来最好吃。就是有几年没做了,手生,不知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穆谦点头,有些淡淡的怅惘,“我跟你爸爸以前最爱吃这个,就着一盘儿能下一斤酒。你妈妈好吗?你这趟儿回去有没有去你爸爸坟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