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山竹边拍桌大笑,边替虫六补充接下来的情节,“钱老鸨一定说沈老太太就是那头又黑又蠢又肥的猪,让谨亲王去扒她。谨亲王是直脾气的人,要扒那个的衣服也会掂量一番,最后扒了吗?”
“当然没有,谨亲王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裕郡王气急了,让人把钱老鸨的嘴堵上,把她们押到津州府衙去了。谨亲王找了个台阶下,还念旧情,一再嘱咐侍卫不能亏待钱老鸨等人。”虫六笑叹几声,又说:“四皇子就去跟五皇子说话,当时他们身边除了亲卫,没外人,但四皇子的话还是传开了。”
“四皇子说什么了?你快说。”
虫六喝了口水,学着四皇子的腔调,说:“五弟,王叔祖说话不算数,让一个老鸨揪住了把柄,成了龟孙子,那我们岂不是龟孙子的龟孙子?想必五弟和我一样都不想担这个骂名,想替王叔祖做些什么,五弟,你看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呢?”
“那还用问吗?接下来五皇子就吐了血,送到医馆去了。”
听说五皇子被气得吐了血,沈荣华心里痛快,很想放声大笑,笑出前世今生的郁气。可又听说是因为这事才令五皇子吐血,她又笑不出来了。沈老太太是她的嫡亲祖母,血脉相连,这种人伦关系自她一出生就注定了。无论沈老太太等人怎么残害她和林氏母子,她也恨毒了她们,但这种关系她无法摆脱。
这世间,恩怨交织,总是纠葛不清,被恩怨捆绑的心总会沉沦在矛盾中。
沈荣华暗叹一声,问:“最后如何收场的?织锦阁没惹上麻烦吧?”
“织锦阁应该没有什么麻烦。”虫六顿了顿,又说:“听说这边出事,几位王爷都来了,津州府衙当官的也都赶来了。裕郡王亲自过问此事,把燕掌事和沈家大太太叫来问话。沈家大太太说姑娘在织锦阁让伙计打伤了两个庶妹,织锦阁又把姑娘藏起来了,她们来织锦阁只是想讨个说法,没想到织锦阁却找了一群婊子来骂她们。沈大太太一再强调织锦阁此举侮辱了贤妃娘娘,让裕郡王做主。
燕掌事叫来几名伙计说了昨天的事,又亲自说了今天的事,还说姑娘昨天就离开织锦阁了。沈家几个女眷说今天明明见到姑娘了,裕郡王就让人去织锦阁内院找姑娘,没找到人,就训斥了沈家女眷,让沈家赔织锦阁五百两银子,又安抚了燕掌事,责令沈家女眷全部回府思过,不得再惹事生非,这件事就算完了。”
沈贤妃现在是皇家人,又为今上生了两子一女,在皇族又极有体面。裕郡王是聪明人,很得皇上看重,他当然想为沈贤妃和五皇子争几分脸面。可向人难向理,裕郡王不能因想为沈贤妃和五皇子留面子而让自己背上骂名,何况织锦也极有背景。所以,裕郡王处理此事还算公允,就是皇上,也挑不出他的错处。
沈荣华松了口气,没给水姨娘和织锦阁惹来麻烦,她也放心了。水姨娘恨透了沈逊,迟早会跟沈家人对立,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已经撕破了脸,织锦阁就成了五皇子一派的心腹大患,不彻底铲除或据为己有,决不会善罢甘休。该怎么应对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一想到还有林楠和水姨娘坐阵,她心里也就踏实了。
他们一行回到芦园已是申时正刻,沈荣华让虫六等人回梨雪庐休息,她带山竹和蛇青回了浣翠居。进到浣翠居的院子,她就让白雨传下话去,不准任何人打扰,她要睡一会儿,除非是必须禀报她的事,其余都明天再说。
她正躺在床上琢磨这几天的事,周嬷嬷就让青柚来传话,说有事跟她说,让她下楼。周嬷嬷吃了揽月庵医尼开的药,身体和精神都好起来了,又能打理浣翠居的杂事了,这让沈荣华很高兴。但周嬷嬷不管不顾就让她下楼令她心里很不舒服。她让雁鸣打发了青柚,又告戒雁鸣守好门,什么话也不要传,这才消停了。
第二天一早,李管事夫妇就来找沈荣华,一来是请安,给她送来了许多新鲜可口的吃食。二来是想跟她商量添置农具,并多采买一些种子和肥料的事。
芦园去年收入的银子除了留下必要的开支,其余都交到了大长公主府上。要添置农具并多采买种子和肥料都是额外开支,就需要另外和主子借支银子,秋后一并算帐。沈荣华现在是芦园的主子,这笔银子就需要她先垫付了。
“买那些东西要用多少银子?”
“回姑娘,有五十两就足够了。”
沈荣华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李管事,说:“多给你五十两,用这五十两给芦园的下人每人添两身衣服,给常用的那十家佃户每家发一两银子,让他们也收拾得利落些。皇上马上就要驾临凤鸣山,芦园的人不能穿得破破烂烂。若银子还有剩余,就把你们住的房子都粉刷一遍,打扫干净,也给芦园添些新气象。”
“姑娘考虑得真周到,多谢姑娘。”李管事夫妇行礼道谢,又向沈荣华禀报了春耕的情况及芦园这几天发生的小事,就喜滋滋出去了。
有银子可以随便花的感觉真好,沈荣华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荷包,不禁喜笑颜开。她现在不缺银子,可不能坐吃山空,初霜早就提醒她要开几条生财之道。财路怎么开,她心里没谱儿,只想等林楠来了,先把眼下的事处理了再定。
“姑娘,裕郡王世子病了,正在桃花坞养着呢。”
“什么病?”
连成骏要设计五皇子,怕萧彤多事,就在沈荣华去津州那天,派人把萧彤引到了裕郡王府的皇庄。从那天之后,她就没听到萧彤的消息,裕郡王和谨亲王来了津州,也没见萧彤在父亲和祖父身边伺候,难道他真的病得很严重?
雁鸣摇了摇头,回道:“奴婢只是听鹂语说了一句,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桃花坞的人也没报给李嫂子,也没请大夫,还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桃花坞有几个人伺候?”
“除了每处地方固有的两个婆子、两名小厮,就是裕郡王世子带来的印月和邵公公,还有一个小太监。这几天,奴婢经常去那边林子里,也没见他们出来过。”
沈荣华摇了摇头,“不管他们,谁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说不定是耍花招。”
初霜敲门进来,见到沈荣华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礼也不行,直接挽住沈荣华汇报她这几天的成果。沈荣华对耕作种植之事一窍不通,也没有研习的兴趣。初霜跟她说什么,她都微笑点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干脆一个字也不说。说到最后,她强调事情交给初霜全权掌控,她很放心,用银子尽管开口。
“听李嫂子说姑娘赏了芦园的下人们衣服,奴婢也想为连大人带回的那些人每人求一套。他们正开垦那块荒地,干活很卖力,都是能吃苦的实在人。”
“好,你去告诉李管事每人添两套,面料不能太差,银子不够再找我要。”
“奴婢代他们多谢姑娘。”初霜道谢之后,犹疑怎么,才笑嘻嘻地说:“姑娘在津州城都做了些什么事?说出来让奴婢们听听,也跟着开心一番。”
“没有什么可开心的。”沈荣华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很沉郁,说:“等有时间我再跟你们细说,我让山竹传话说把望梅轩打扫出来布置成祠堂,不知道弄得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另外,篱园的房子是不是已修葺装修好,我也该过去瞧瞧。”
“为什么要把望梅轩布置成祠堂?”初霜代几个丫头问出了这句话。
沈荣华就把林氏母子离开沈家就被杀害的事告诉了她们,听得她们都咬牙切齿,都表示要为林氏母子报仇。报仇好说,却不好做,林氏母子被害的破旧寺庙已被烧成废墟,除了那半块玉牌,没有任何线索,想报仇又岂止是个难字?
“报仇之事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先把祠堂布置妥当,不只要供上我娘和晨哥儿,还要供我外祖父、外祖母,不能说我娘不在世了,就断了他们的香火。”
雁鸣赶紧回道:“姑娘放心,周嬷嬷正带人布置,她昨天找姑娘就为这件事。”
“好,一会儿我去看看。”
听说李管事要进城采买置办物品,沈荣华另外拿了银子让他买祭祀用的香烛果供,又写好姓名称谓,让他找人给林阁老等人做牌位。她想在清明节前一天把他们的牌位捧进望梅轩,清明节当天举行祭拜仪式,并斋戒三日。
吃过早饭,沈荣华安排了几件小事,才去望梅轩。望梅轩位于芦园西北部边缘,是一座极普通的小四合院,位置很偏僻,但听芦园的人说这里到了冬天风景最好。望梅轩的坡坡沟沟里种满各种各样的梅树,冰开雪地,花开冷艳,别有一番韵味。万夫人和林氏都喜欢梅花,让她们在此处安息正好。
听说沈荣华来了,望梅轩的下人都迎出来行礼问安。周嬷嬷没出来,她还为昨天沈荣华驳了她的面子闹气。沈荣华没在意,两世情分,又何必计较一些小事?
祠堂基本布置完毕了,布置得很不错,清扫得很干净。沈荣华很满意,就去问了周嬷嬷的身体情况,又道了谢,给了周嬷嬷台阶下。周嬷嬷自是高兴,跟沈荣华禀报了祠堂布置情况,又埋怨沈荣华接连几天夜不归宿,会影响闺誉。不用她开口,几个丫头就替她挡了,三言两语就能替她糊弄过去。
“姑娘,老奴把牌位都安置好了,香也请了,姑娘看这样摆放行不行?”
“什么牌位?”沈荣华很纳闷,她今天让人做林阁老的牌位,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取。忽然,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赶紧跟周嬷嬷进了摆放牌位的房间。
正如沈荣华所想,供桌上摆放着沈阁老和沈家虚祖的牌位,还摆着供品,也上了香。沈荣华看到沈阁老的牌位,禁不住怒火中烧,气血直冲头顶。她一把将牌位、供品和香烛全部扫落在地,又用力掀翻了供桌。丫头婆子都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除了周嬷嬷,全部跪下了,求她息怒。
“姑娘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撞客了?”周嬷嬷满脸惊慌,她扯了扯沈荣华的手臂,没发现异常,又见沈荣华神色镇定,不象撞到了脏东西,而是真的发了脾气,就哭起来了,“老奴摆放老太爷和沈家虚祖的牌位不对吗?姑娘发脾气是冲老奴还是冲老太爷?老太爷对姑娘这么好,姑娘摔了他的牌位,就怕遭天谴吗?”
沈荣华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扶着丫头的手冷静了一会儿,才问:“嬷嬷是林家旧仆,为什么这些年没见嬷嬷给我外祖父、外祖母烧过一张纸?他们生前都对不住嬷嬷吗?还是嬷嬷认为陪嫁到沈家就没必要记挂旧主了?”
周嬷嬷被沈荣华说到了痛处,一屁股坐到地上,掩面哭泣,“老奴怎么会忘记旧主呢?只是太太嫁到沈家就是沈家人了,沈家不允许摆放林阁老的牌位。姑娘也是知道的,这些年逢年过节,都是老奴陪太太到郊外给他们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