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一笑,只看着那天边的星河道,“从今往后,你们是西楚皇帝的心腹,是西楚的权门新贵,再不是我的属下了,沐萧、沐沉,就此别过。”
说完沈苏姀便走到了嬴湛身前,牵过绝影,亲昵的抚了抚它的马鬃,而后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嬴湛等人见此也都利落的上了马背,沈苏姀居高临下的看沐萧二人一眼,想回头在看看那殿阁,却到底是忍了住,马鞭一落,迎着夜风朝宫门口疾驰而去!
嬴湛见状低呼一声,兴高采烈的跟了上去,其余人亦齐齐缀在后面,一行人在宫道之上疾驰一瞬,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拐角之处,宫道之上不可纵马,可这时来来回回的御林军却没人敢拦他们,沈苏姀一直走在最前,直到走到了宫门之前才看到了一辆停在宫门右侧的华丽辇车,马缰一紧,沈苏姀缓缓地走到那马车之外停了下来。
“夜深了,多谢司命大人相送。”
话音落下,那辇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辇车之内的微生瑕通身依旧用黑色的斗篷罩住,连掀着车帘的手都是覆着黑纱的,沈苏姀唇角微抿,“今夜月光甚好,可惜司命大人看不到,司命大人请回吧,待你病体痊愈再见……”
“你竟然不后悔吗?”
沈苏姀蹙眉,“后悔什么?后悔将天玄宗的内功心法给你?”
车辇内一默,沈苏姀一笑便朝宫门处去,“就此别过!”
马鞭一落,马蹄声又飒踏而起,宫门打开,十多骑疾驰而出,不多时便融入了宫门之外繁华的街市夜景之间,出了宫门便意味着他们不必再做防备可就此回大秦了,嬴湛先是朗声一笑,而后才看着沈苏姀道,“沈君心那小子真是个白眼狼。”
沈苏姀闻言面无表情,亦未接话,嬴湛便有些索然,又忍不住哼一声,“这样也好,以后你安安心心留在大秦再好不过了,免得七哥为你伤神!”
沈苏姀仍是不语,只马鞭一落加快了马速!
众人皆知沈苏姀着急回大秦,对全速赶路也无异议,一气儿出了望京城,只沿着官道便是一夜的疾奔,天亮之后亦未停下,直等到午后太阳委实灼人之时方才寻了一处酒肆准备用些饭食,眼下之地乃是距离忻州不远的一处集镇,众人位份虽高,出门在外却都不讲究,只寻了一处看起来干净之地便下了马,几位主子入了店中点菜,容飒却是等在了外头,不多时,晴朗的天空之中忽然飞来一只信鹰,嘶鸣着在天际盘旋一阵,而后瞅准了容飒所站的位置便俯冲而下,容飒抬起手臂,那信鹰稳稳的停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从鹰腿上取下信筒,容飒一扬手将信鹰放飞转身回了店中。
店中桌案之上已上满了饭食,大家都不分主次的坐在一起,沈苏姀挥手让容飒落座,她自己则在为众人添茶,容飒走上前来恭敬道,“主子,是战报。”
沈苏姀空闲时间瞟了一眼那墨色的信筒,瞧见那上面的狼纹标记便知道这当真只是战报,眼底略有些失望,沈苏姀还是道,“打开看看。”
容飒从未自己打开过这战报,闻言不由有些迟疑。
坐在沈苏姀身边的嬴华庭笑着道,“我来。”
容飒当即递了过去,而后便转身落了座,嬴华庭兴致极高,一边拆信筒一边道,“现在的战报恐怕都是些小打小闹,不是说北魏一直按兵不动吗?”
众人闻言都深以为然,可离了大秦许久,特别是嬴湛还是想知道大秦战况如何,由此,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嬴华庭的手上,沈苏姀一边斟茶也瞟了过来,却见嬴华庭面上的轻松之意在打开那战报之时便是一滞,紧接着,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众人眼看着她这般表情变化便是眉头一皱,嬴湛急急问道,“出事了?”
嬴华庭抿着唇未立即答话,嬴湛顿时着急了,“天狼军战败了还是怎地?”
嬴华庭便摇头,“不是天狼军出事了。”
嬴湛和众人闻言下意识都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是漠北的璴世子战死了……”
“哗啦”一声响,沈苏姀斟茶的手一抖顿时推倒了一杯茶水,她豁然抬头看着嬴华庭,面色惨白一片,嬴湛听着那话更是一愣,继而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璴意虽然大秦之人,可他早前反心萌动,嬴华庭打心眼里并不十分喜欢这号人物,因此此刻她的心情虽有些感叹却并不悲痛,因此她亦无法理解沈苏姀和嬴湛这瞬间的色变,她正犹疑不定,手中战报却被沈苏姀一把拿了过去,嬴华庭皱了皱眉,再看之时便发现容飒和香词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了,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求助一般的看向了孟南柯,孟南柯却是摇了摇头,他亦不知道沈苏姀几人的色变是为何!
“沈苏姀,到底说了什么?!”
嬴湛很是担心,沈苏姀看完那战报之后便又递给了嬴湛,嬴湛急急接过,沈苏姀这才去端自己身前的茶盏,刚刚端离了桌面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样子,连忙又将茶盏放下,深吸口气笃定的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
放在桌案之上的手紧攥成拳,沈苏姀又魔怔了一般的摇了摇头,“不会是他,到了如今璴意的身份不能再用了,他如此必定是个计谋,对!是个计谋,让璴意顺理成章的死去,由他来接受苍圣军,而后,而后趁着苍圣军愤怒之时去攻打北魏!”
沈苏姀豁然抬头看着桌上每个人,“没错,一定是这样,是哀兵之计!”
她面色一片惨白,语声微微发着抖,说完这话孟南柯才抬手按在了她肩头,语声沉定道,“小苏,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你先不要慌!”
沈苏姀身子一颤好似从梦魇之中醒过了神来,落在桌案的拳头展开又攥紧攥紧又展开,如此几次才看着同样也疑惑万分的嬴华庭道,“璴意便是他,他便是璴意。”
一言落定,嬴华庭反映了一瞬才倒吸一口凉气!
她本来不愿相信,可看到沈苏姀和嬴湛大变的表情却是由不得她不信,这么一想嬴华庭也面色一白,“苏姀,那这战报上的意思是……是……”
嬴湛紧眯着眸子,“就想沈苏姀说的一样,这是七哥的哀兵之计!现在才什么时候,七哥或许连战场都没有上,苍圣军本来和朝廷心不齐,这个时候璴意战死苍圣军必定会痛恨北魏,有共同敌人的人可以做朋友,如此一来苍圣军便容易被七哥收服了,再者说,璴意若是还不死,往后还要露出破绽来,这个时机刚刚好!”
嬴湛语声发紧的说完一长串,而后总结一般的一拍桌案,“必定是七哥的计谋!”
沈苏姀初时的惶然被她极快的压制,她抬眸看着容飒,“马上去查,务必要最详细的军情,另外,我要知道他在哪里,他给我的信昨日就该到了。”
这才是沈苏姀会被这消息惊到的缘故所在,她和嬴纵都不是你侬我侬不顾大局的人,可往常三人一次的信却是未断过,哪怕是寥寥数字,可今次却是晚了一日,若他真的上了战场,若是战事吃紧也就罢了,可她委实害怕他出了乱子。
容飒点头应下,沈苏姀赶忙道,“大家快些用,我们早些上路。”
一个看似只是计谋的消息瞬间让诸人紧张起来,沈苏姀心底原本以为的北魏和大秦不会有大战的观念也一夕崩塌,早前做过的那个梦在她脑海之中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沈苏姀让容飒去朝更为细致的军情,然而因为诸人一直在赶路,收送消息十分不便,到了第二日晚上才得了回复,彼时一行人正趁夜赶路,得了消息诸人便下马靠着一处山林生起了火堆准备暂作休息,沈苏姀打开那回信看了看,面色深沉一片!
嬴湛见她面色并未轻松心底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沈苏姀将那战报递给他,口中道,“四日之前北魏和大秦有一场大战,双方各有死伤,大秦这边似乎伤的更重些,璴意……璴意便是在那时……这几日战后休整,雁北关防备十分森严,北魏也不知何时会再度发兵,他人还在雁北关,这几日想必应付苍圣军都要费很多心思,小十,我们不回苍穹了,直接去雁北关!”
“不可以!七哥说过不能让你上战场!”
嬴湛否定的极快,沈苏姀便蹙眉,“你不是想上战场吗?”
嬴湛抿唇不打算松口,“可是七哥说过要送你回苍穹!”
沈苏姀冷笑一声,“便是回了苍穹我也会再去雁北关,你何必和我啰嗦,再者说了,我不过和你商量一句,难道我还会听你的不成?!”
嬴湛眉头一皱,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去的……”
沈苏姀懒得和他斗嘴,只看着容飒道,“这几日还是注意着雁北关的动静,咱们抄静路过去,不分昼夜的话六日时间差不多就能赶过去。”
容飒点点头,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却有些担心。
这几日一路人都奋力赶路,孟南柯、容飒倒没事,甚至香词和嬴华庭都还好,沈苏姀却因为心底太过紧张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十分好,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赶路,一行人之中倒是她看起来最憔悴,然而这个时候,诸人都知道没有人能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