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的,是方才那个走在夜家族人跟前最先位置的,打扮也最为雍容华贵的那个女子,她的容貌被白色纱帽遮掩,完全辨不清分毫神情,但这并不妨碍众人从她隐约有些颤抖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些许旁的东西。
这其中情绪,居然是有那么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慌乱之感。
旁人都能够听出来的动静,夜芙兰自然也不会错过。
她心下一紧,并没有想明白自家娘亲为何刚才都还好好的,现在却是突然就成了这般紧张至极的模样。
然而就在她内心疑惑思忖的时候,那个头戴白色纱帽的女子再次开口了一声,语气郑重其事道的:“芙兰,娘说了,退下”。
夜芙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这下子终于确认了自家娘亲说话的语气很是严肃了,她一时间竟然是难得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平日里她在夜家大族之中的时候,因为有着所谓九洲天命圣女身份的缘故,在夜家之中一直都颇受长辈宠爱,同时也享尽了同辈之间的尊重和羡慕。
要说起来,夜芙兰在夜家之中,其实真的是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受到过谁如此语气之重的呵斥了。
夜芙兰只觉得心头有些委屈,明明自家娘亲平日里都是极为疼爱自己的,怎么现在明明知晓自己是因为心情不平衡,才会对着夜荼靡问出了这么一句带有几分咄咄逼人意味之话来的事情后,还如此郑重其事的呵斥自己呢?
她精心筹备了许久的盛装出席,只为在九州众人跟前风光无限露面一番的如意算盘,已经彻底的被这个所谓的什么国公府嫡出千金夜荼蘼毁了个干净,可这等时候,为何娘亲不仅是不帮自己,反而还让她退下呢?
夜荼靡心中不解,可是不得不说她对自家娘亲的威压还是有那么几分忌惮之意的。
所以即便是心中不快,可夜芙兰终究还是默然忍耐了下来,咬了咬牙,颇为不甘却又不得不听话的退到了一侧。
笼罩着白色纱帽着装雍容华贵的女子转过面颊,似乎是扫了夜芙兰一眼,然后才转开了视线,看着夜荼靡的方向开口道:“妩宁郡主见笑了,芙兰的确是我夜家大族的圣女,她自小与夜家族人隐居九洲之中,平日里素来也未曾出来走动过,所以不太懂九州之上为人处世的规矩,倘若芙兰说了什么得罪了郡主的话,还望郡主今儿莫要计较在心。”
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圆滑,目的虽然是在替夜芙兰致歉,可字字句句里,却并不见得带有多明显的歉意,反倒是开脱之言较多,明摆着只是一番场面话罢了。
夜荼靡哪里会不知晓这人的真实目的,不过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她倒还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唇角勾起的笑意弧度分毫不减,夜荼靡桃花眸子微微眯成一条弧度,看样子神情惫懒,模样沉静,似乎实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她说出口的话,偏生却是犀利至极。
“不好意思啊,本郡主似乎也是和夜家圣女一般,有些孤陋寡闻得很,”她唇角漫不经心的扯着一抹笑意,眼角弧度微微下垂,一手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胸前的些许发髻,似乎是颇为温软:“就是不知你这个人老花黄无脸见人的夜家家仆,又是怎么在未曾经得本郡主应允,便是胆敢随意私自开口,胡乱插了本郡主的话的?”
夜荼靡此言一出,杀伤力简直是无比强大。
九重楼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完全处于了一种极度的震惊之中,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夜荼靡居然是如此有胆色,说出了这么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来——夜荼靡居然是在说这个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是一个人老花黄无脸见人的夜家家仆,而且还指责她没有资格插了自己的话。
所有人眼睛都不瞎,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身着这么一身雍容华贵,甚至都能够与夜芙兰相媲美的装扮,绝对不会是什么夜家家仆才是的,而且方才夜家侍女夜芙兰在和这个女人对话的时候,明显还被这个女人所震慑到了,直接就退到了一边。
可想而知,这个女人在夜家大族之中的身份,应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夜芙兰低了去的。
而且他们相信,这位国公府上的妩宁郡主也绝对不会是没有看出来这点门道,会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绝对不会是什么低贱至极的夜家家谱,可是夜荼靡刚才的的确确就是把她比作了夜家的一个仆人,言行举止都颇为不屑厌恶,这毫无疑问就是在故意羞辱这人无疑了。
夜家的这一群使臣似乎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他们脸上都有片刻的愣怔,然后夜芙兰的容色也是立马就变了。
这个头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现在也是被夜荼靡的话给气着了,虽然她头戴着纱帽,实在是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这也并不妨碍众人看到她因为愤怒而突然微微耸起的肩膀。
这明显是在吸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在不等这个白色纱帽的女子平稳呼吸之后开口,一侧的夜芙兰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先行想着怎么替她证明身份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自己的母亲明明打扮得如此雍容华贵,就算是在这九州四国会鼎的盛宴之上,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出挑的贵妇装扮,可以这个南诏国公府上的嫡出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是如此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母亲比作了夜家的家仆,这难道不是在羞辱他们夜家,连带着也是羞辱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