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2 / 2)

严家长女 茗荷儿 2779 字 2天前

他没法把一双儿女留在家中,再让奴仆欺负了。

再者,云楚青虚岁十岁,眼瞅着就到说亲的年纪了,等不了三五年,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干不了这种女人活计。

所以,他着急娶个稳重可靠的妻室回来,给他掌管着家里这一摊子事。

最好,今年说定了,明天夏天能成亲,然后他在霜冻之前赶到漠北。冬春时候,瓦剌人缺衣少食,最喜欢那个时候犯乱,他去了正好可以大展身手。

这几年,他窝在京都,虽然没搁下骑射,可演武场怎比得上苍茫的草原令人心胸开阔?稻草扎的靶子,怎能比得上瓦剌人的人头更让人热血沸腾?

在云度看来,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彭莹。

彭莹是他妻子赵氏的表妹,三月里行的及笄礼,赵氏过世时,她刚满十一,记得他在灵堂守孝,彭莹与彭蕴一同前来祭拜,彭莹对着正中的牌位喃喃低语。

她说,“姐姐真是狠心,年纪轻轻地就丢开手,留下姐夫孤零零地,谁来心疼他,谁替他补衣做饭,还留下年幼的儿女,谁爱护他们,谁教导他们长大?姐姐怎地就不勉力多陪陪姐夫?”

说话时,云度就跪在灵牌侧面,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欷歔不已。

赵氏其实是自己放弃了的。

她生下云楚汉后,身下淋漓不止,当时请太医院的千金科圣手田太医瞧过,说是药物配合着针灸能有六成把握。

赵氏不肯,说她不怕吃药,再苦的药也不怕,但是她清清白白的身子不能让人看见。

连着一个月,赵氏几乎把汤药当饭吃,吃到最后竟然水米不进,吃什么吐什么。

赵氏流着泪求他,“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让我走吧,看在咱们结发一场的情分上,你让我去了,我在那一世等你。”

他看着她干瘦的脸颊,看着她如枯骨般的手臂,默默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赵氏吞了金。

所有人都以为赵氏是生命到了尽头,只有云度知道,赵氏是熬不下去了。

所以,彭莹那番话着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如果赵氏不那么在乎名节,让太医给她扎针,又或者他再强势些,非让太医下针,是不是结果会完全不同?

他不会失去妻子,孩子也不会失去母亲。

归根究底,赵氏的确是狠心,宁可抛下他跟孩子撒手离开。

遭此痛击,云度消沉了许久,一方面是悲伤,一方面是懊悔,便借口公事繁忙,很少回内宅,连孩子都无心过问。

当主子的不经心,下人们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能克扣就克扣,尤其两个孩子都不懂事,稍微恐吓几句就唬住了。

有天,乳娘气喘吁吁地找云度,说云楚青染了风寒需要请太医。

云度带了太医一同往内宅去,云楚青已经烧糊涂了,那张酷似赵氏的小脸红得发烫,嘴里是不是地喊着“娘”。

太医诊过脉说病情被耽搁了,要是早点诊治可保无虞,现在的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倘或吃过药之后,能退了热,或许能保得一命,如果退不了,只能预备后事。

云度又气又痛,将乳娘并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尽数发卖出去,吩咐人往永昌伯府请了两个稳重会照顾孩子的婆子来。

彭老夫人带着彭莹也来了。

云度守在床边一夜未睡,眼看着云楚青先是呼哧呼哧地喘气,而后气息慢慢变弱,有一阵子几乎都没了呼吸,身体也渐渐发冷,云度吓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住地祈求上苍开眼。

终于临到天亮时,云楚青缓过那口气,身子慢慢回暖。

吃早饭时,彭莹两眼通红地进来。

彭老夫人叹着气说她在跪在观音像前念了一夜经,也发了誓愿,如果云楚青康复,她宁可茹素三年。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云楚青在鬼门关转过一圈后,身子奇迹般好起来,人也机灵了许多。

云度受过这次惊吓,待姐弟俩是呵护备至,不管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要亲自过问。

为感谢彭莹,云度还专程到送了重礼到彭家。

彭莹温温婉婉地说:“都是一家人,姐夫何必见外,赵姐姐以前对我颇多看顾,跟嫡亲姐姐并无二致,我也是把元娘他们当成我嫡亲的外甥女看待。若是姐夫不嫌弃,我可以住过去照顾元娘跟阿汉。”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情愿不顾名节地住到家里来照顾孩子。

其中意味着什么,云度不用想就知道。可他刚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不愿意考虑其它,只得假作不懂。

这两年,彭老夫人多次跟云度提起彭莹的亲事,“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先后好几家上门求亲,她一概不应。现在年纪还小,可姑娘家不经耽搁,再过两年可就不容易说亲了。你们五城兵马司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世不拘,相貌不拘,只要性情好,年纪大点带着孩子也没关系。”

话说得明明白白,就差指着云度的鼻子说就是他了。

云度思及往日彭莹待孩子们的温柔与耐心,又想到每次碰见,她黏在自己身上眷恋而缠绵的目光,不免有些意动。

对他而言,续弦是让孩子有个母亲,让家里能有个主持中馈的人。

有谁能比彭莹更合适?

不想云楚青坚决不同意,甚至扬言,彭莹前脚进门,她后脚就离家出走,不管是当尼姑也罢,或者街头行乞也罢,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云度问她原因,她就搬出来那句话,“爹爹答应过,再娶的时候,会挑个我们喜欢的后娘。我不喜欢彭家表姨。”

他的确说过这话。

前年的除夕,他们三人坐在炕上一同守岁,云楚汉熬不住困,先自睡下了。云楚青也已经有了困意,却强撑着不睡,摇着他的胳膊让他抱。

女儿已经七岁,该懂得男女之别了,云度温言拒绝了,“你要是困,也先去睡,等交子时的时候,我喊你起来放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