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缱想了想,他今年十八,离加冠还有两年,就是把上一世的五年加进来,也是二十三岁,不是什么整巧的寿数生辰,便道“我问过来伯,说是前两年你过生辰时,府里都没有办过筵席,我今年嫁过来,头一回打理你的生辰,总不能和往年一样冷清,今年就办一回,怎么样也不是大办,就置一桌饭菜,我们夫妻两个相互对饮一番也就罢了,反正府里也没有别人,你觉得如何”
霍景安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生辰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虽然说是小办,但毕竟他这晋南王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段缱嫁进王府的头一年,对外的人情往来都得仔细置备着,让人看出和往年的不同,于是府里忙碌了好一阵子,收礼、回礼、登记礼单、入库出库,一样样的都连着串的来,不复杂却繁琐,纵使有杨洪和顾妈妈在一旁相助打理,段缱也还是忙活了一阵,一直到了十一月十二当日。
从卯时开始,就有别府的下人携礼来磕头拜贺霍景安的生辰,少数与霍景安相熟的友识则是亲自登门拜访,段缱听说了这事,笑着打趣他“都说高门世家无小事,以往在长安,便是再小的侯府,主人家过生时都是门庭若市的,怎么到你这里,却是只有三两麻雀了”
霍景安张开手臂,让段缱给他穿上外袍,一边道“我这府里是什么地方,岂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的没有我的邀请,谁敢擅自前来我可没那个好脾气。也就薛茂他们几个胆子大点,仗着平日里我待他们熟络几分,就不请自来地上门来了。”
“薛茂”段缱取过一边的玉佩环络,系在霍景安的腰间,“看来这位薛左督是夫君的好友,不仅能进咱们家的马场,还能不请自来地给夫君贺生。”
霍景安似笑非笑“你再说他一句,他就得被我赶出去了。”
“那敢情好,报了上一世阿兄的一箭之仇。”段缱抿嘴一笑,抚平他的衣衫前襟,“夫君,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你。”
段缱伸手在他胸膛上轻轻拍了一下“认真点”
“我就是认真的。”霍景安环住她的腰,把她揽向自己,“我只想要你。”
“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她睁大眸,看似苦恼地道,“这可怎么办”
霍景安笑出声来,在她泛着粉嫩光泽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晚上你就知道了。”
意有所指的暗示让段缱有些脸热,不过这么久下来,她也算有了点进步,能够在这种时候维持着一定程度的面不改色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做,还好我没涂胭脂,要不然又得帮你擦脸了。”
“你不施粉黛,就已经足够美了。”
“那是自然。我涂胭脂是为了让你有点顾忌,别动不动就亲我。”
“在我怀里说这些话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
当天晚上,段缱亲自下厨,为霍景安煮了一碗长寿面,至此霍景安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今早她会提生辰礼物的事情,原来这就是她的礼物。
“这是我头一次下厨做这个。”段缱端上面,笑着对他解释,笑容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以前只煲过汤,虽然有顾妈妈指导,可还是难免有哪些地方生疏不到位,你先试着尝一点,若是觉得不好,我就让厨房重新做一碗过来。”
霍景安笑道“说什么傻话,你亲自做的面,就算再难吃,我也会把它全部吃光的。来,快坐下。”他起身将段缱按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而且我也相信你的手艺。”
段缱微微一笑“我也希望我能做得合你口味。”她把筷子递过去,“趁热吃”
霍景安接过筷子,挑起面低头吃了一大口。
“好吃。”
虽然知道这个评价有很大程度的不符合实际,但段缱还是忍不住绽开了一个笑容。“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霍景安道,“很鲜美。”
段缱抿嘴,露出一个轻巧细微的笑容“我想也是。”其实她刚才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这不是她第一次下厨煮面,早从三天前开始,她就瞒着霍景安去后厨偷偷练习过好几次,从面料的准备到汤底的选择,她都全程包揽,对于面的口感自然也是尝过几次,还是有点信心能煮出一碗美味的面的。
她之所以隐去不说这些,一是不想让霍景安知道自己这几天下厨的事情,二也是带了一点私心,想让他以为自己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得这么好。幸好这半个月不仅府里在忙事情,霍景安也在外边忙着公务,这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霍景安埋头又吃了几口面,就抬起头来道“说起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段缱道“就和今天一样,置一桌小菜,吃点喝点。”
霍景安皱眉“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一点”
她抿嘴而笑“怎么会寒酸这两个月我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你的生辰,我的生辰,还有年关也快要到了,外头别府的节礼往来,下头庄子铺子的孝敬拜年,再让我办一回大宴,我可吃不消。”
“怎么这么多事情”他有些诧异,“让来伯他们去帮你办不行吗”
“来伯已经替我承担了许多麻烦事。”段缱道,“我这已经是在躲清闲了,不能再偷懒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去年就挺简单的,没这么多麻烦事”
段缱笑了“夫君,你忘了去年你是在长安过的年,这边当然没事情了,有也麻烦不到你那里。”
霍景安也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忘记了。不过这总归是你在这边过的第一个生辰,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还是有必要的,过几天也该下雪了,到时请人过府来观雪赏景,不是正好”
段缱也清楚,这是她初来乍到晋南的头一年,又有着王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头一个生辰是该受些重视,要不然外边还不知道会传些什么话,遂轻轻点头,应下这话。
当天空中飘下第一朵雪花时,时间也来到了十二月,晋南变成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晶莹的霜雪凝结在地面屋檐,王府各处都可见皑皑的白雪,冰寒冻人,却也美煞众人。
段缱的生辰宴定在梅园举办,邀帖早早就发了出去,让府里又是一阵忙碌热闹。霍景安在外归来时,遇上办事回来的杨洪,两人就一块往东苑走去,半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办事的下人,一个个的都是脚步匆忙,忙忙向他们行了一礼,在被免礼后又赶去下一个地方,听杨洪带着欣慰的语气说“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他也想起了前两年府里冷清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同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腊月二十这一天,霍景安在晨起时握住段缱的双手,对她道“缱缱,我想让你见一见我的父王。”
段缱一惊,但很快收敛了这份惊讶,扬起一个微笑“好。什么时候”
霍景安看着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晋南王与其子不和,被迁居别苑养老,而其子掌管晋南大权的事在长安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段缱在以前无意打听这些,在她和霍景安的亲事定下后,她也被段泽明、赵静甚至段逸等人以不同的方式告知过,且霍景安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态度也在告诉着她,他心目中的亲人只有先去的晋南王妃,晋南王不在此列。
实际上的行动也是如此,在她嫁给霍景安的第二天,霍景安就在长安的王府里摆了祭案,夫妻两人一同遥遥对着南方磕头跪拜,给先王妃祭奠,到了晋南,也是在翌日就被霍景安带着去了祠堂,对着先王妃的牌位执了媳妇礼,见过了这位未曾谋面就已经去世的婆母。
长辈中的一个,她已经礼数周全地拜见过了,但还在世的另外一个,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甚至连听也未曾听过,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王爷”二字在府里成了忌讳,谁也不敢提起。
也不是没有人说过这事,顾妈妈就曾经在无人时对她念叨过,说是晋南王虽然是在别苑“养老”,但终究是长辈,这样拖着不去拜见总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