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样的年岁,还曾为人.妻、曾经怀胎,从头修炼有多难,毫无悬念。可就是这样的倾城,却在短短三个月内,掌握了轻功,学会了提气御风而行。
即使彼时,倾城已经瘦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却丝毫不懈怠,日以继夜地继续练着夜阑传授她的剑法。
夜阑是杀.手,作为一名杀手,她见过人世间最残酷的残酷,最折磨的折磨,杀手的世界里永远是无尽的死亡、死亡、死亡……她早已不知何为不忍,然而,倾城不要命的学习态度却让她想要阻止。阻止,并非因为她所受的苦,而是因为改变不了的结果。
“不必再练了,你就算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再练五十年,也不可能杀得了苏墨弦。”
距离倾城上一次见慕珏,已经三个月。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慕珏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戳破她的幻想。
倾城握剑的手一颤,瞪了慕珏一眼,便提气往山谷外飞去。
山谷的阵是慕珏亲自布下,五行八卦精妙至极,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可是那一刻,倾城就是想要证明给慕珏看,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倾城。
那是倾城第一次闯阵,她甚至还未到达桃花阵,刚刚入阵,细密的藤蔓便从四面八方窜出,倾城借着刚刚入门的轻功躲了片刻,便彻底被藤蔓缠住。若不是慕珏追至,她已窒息而亡。
倾城醒来的时候,慕珏坐在床前,手中端着一碗肉糜粥。
倾城瞥过头去,不想看到慕珏。
慕珏凝了她半晌,眼睛里忽地有了笑意,“我会告诉夜阑,以后不再教你用剑。”
倾城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他手中的粥。
将空碗递回到慕珏手中时,倾城抬眸凝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很好。”慕珏轻笑,却并不改口,“夜阑以后不会再教你外功。”
倾城瞪他,有种受到欺骗的恼怒。她都已经妥协了……
慕珏将碗放到一边,不疾不徐地说,“你可能不了解苏墨弦……”
他说到这里,听得倾城一声冷笑,他也不恼,继续道:“恐怕当今天下,他已经没有敌手。”
倾城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微缩,“你说真的?”
慕珏点头。
“夜阑也不能?”
慕珏发出一丝哂笑,看着倾城的眼神如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夜阑在他眼里,不比一个丫鬟厉害多少。”
倾城唇角颤了颤,夜阑的功力已是她此生望尘莫及……
良久,倾城问慕珏,“你……也不能?”
慕珏坦言,“除非我和他同归于尽,否则,我杀不了他,当然,他也杀不了我。”
一瞬间,如生存的支撑被抽离……却听慕珏话锋一转,“我只是告诉你,不能硬敌,却不代表不能智取。”
“轻功学成这样已经足够你必要时候逃命,明日起,你不用再学习外功,好好研习五行八卦和暗器毒.药吧。”
倾城在外功学习上少了些天赋,五行八卦和暗器毒.药学得却是极快,夜阑惊叹不已,不到一年的时间,夜阑已坦言没有再能教她的。
其实倾城心中清楚,并非她多有天赋,不过是这些苏墨弦以前教过她。苏墨弦应是防着她,所教并不成体系,然而一经夜阑有意点播,不多时便能融会贯通。
她成功出谷那一日,真的以为自己能杀了苏墨弦……
她周密布局,自己易容潜伏在青.楼,却让夜阑假扮自己。西楼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王宫贵胄,这些人曾经见过倾城的不在少数,“倾城”的出现必定会引起惊乱,而眼线遍布朝野的苏墨弦毫无疑问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倾城”回来了。
倾城回来了,最为忌讳的人一定是苏墨弦,苏墨弦一定会来一探究竟!他即使看出夜阑是易容又如何?倾城本就没有妄想她的易容能骗过苏墨弦的眼睛,可是,除了脸以外,别的呢?
一回眸,一浅笑,甚至撒娇……全部都和倾城一模一样的“倾城”,必定会让苏墨弦心生怀疑。
一旦生疑,便会试探,倾城要的就是苏墨弦的试探!
那些日子里,“倾城”身上的脂粉,苏墨弦所饮的茶水,再加上古琴弹奏时挥发出来的木香,这些分开来都是平淡无奇,可是混合在一起,却是最厉害的毒.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化尽人的内力,到那个时候,再放出暗器……
完美的暗杀计划,施行以前,倾城每每这么揣摩一遍,心内已是激动得不能平静。
偏偏,一败涂地。
她甚至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第六章
夜半的山谷里忽然飞来一只信鸽,慕珏伸手抓过,从它腿上取下信纸,便将它放飞。
倾城看了眼扑棱着翅膀消失的鸽子,目光落在慕珏微微拧起的眉头上,斟酌地说:“我先回房休息了。”
慕珏没有应她。
倾城转身之际,却听慕珏道:“我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大约半月回来。你考虑下,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依旧决心报仇,那么,我帮你。”
……
半月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
慕珏让倾城考虑,其实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从她决心活下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早已没有了考虑的资格。
她若死了,是可以大方地放弃仇恨;可她还活着,她如何能说服自己忘记一切偷生?
孩子的性命,父亲的性命,还有一个国家,全部都要由她来背负。
倾城不信慕珏不懂这个道理。
慕珏这个男人太过神秘莫测,然而倾城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人,他比谁都更懂得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