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慕珏,竟然是你!
林淑儿后面的话,倾城一个字都不信。慕珏若果真告诉林淑儿,她在外面能有一线生机,林淑儿更不可能放她出去!慕珏当日说的必定是,她倾城早无生存之念,一旦离开苏墨弦的控制,一得自由,她必定自寻死路。只有如此,林淑儿才可能放了她。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原来,她的人生竟是一个接一个的阴谋,一个接一个的算计,当她以为她的心、她的命都已被人全部掏空,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竟然还有后续。慕珏将连她的死也不放过,也要设计!
他设计了她的死,再亲手救了她,还有其后所有的一切……
包括,包括……她这张脸。
慕珏他明知道父皇没有死,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倾城的手掌撑着冰冷的地面,手指用力曲起,指甲断了数根。
她终于抬起手来,颤抖得不可遏制,她想去碰自己的脸,却根本不敢碰触下去……一时间,她就只见得自己的手在眼前激烈地颤抖着,不敢再进一步,又不能再退一步,一如她的人此刻这进退维谷的状态。
外面,林淑儿说完了该说的话,便被苏墨弦赶走了。
屏风之后安静得可怕,苏墨弦心绪复杂,立在原地,直直望着那一扇锦绣河山的实木屏风,仿佛能透过屏风看到她的人一般。
良久,他轻叹一声,终于缓缓走去。
便见,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发颤,手指在自己眼前分分寸寸的距离里,想落却不敢落下。
那一刹那,苏墨弦只觉万箭穿心。他上前一步,半跪在她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孱弱不堪的身子揽入自己怀中,“别怕,我在这里……”
分明夏夜燥热,可是此刻,倾城只觉自己血液冰寒,寒得她不可遏制地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双眼通红,却怎么也流不下眼泪来;她直直望着前方,却怎么也不能将目光聚焦。
她想要用力思考所有的前因后果,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凝起思绪。眼前,来来回回全部是过往所有的痛不欲生,鲜血淋漓。
鲜血,父皇的,孩子的,还有她的……
那些鲜血的背后,来来回回太多人,密密麻麻,让她仅仅是看着,脑子就一阵发麻。
苏墨弦、慕珏、林淑儿、苏瑜、苏墨景……
还有一个容貌陌生的女人,那是谁?不,不是她,她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她的脸呢?她原本那张脸呢?
“啊!”
倾城忽地大叫一声,喉头一阵腥甜猛然汹涌,随即,一口鲜血重重喷出,昏倒在苏墨弦怀里。
“倾城!”
……
太子度过危险之后,便被送回去了东宫。瑾妃也是个知道分寸的宠妃,既知道苏墨景没了生命危险,之后便也不再过度表现出在意和关爱,只白日去东宫看了看,便安然守在自己宫中。
苏墨景半夜醒来之时,只见房中有一人负手背对着他,背影高大冷沉,一身明黄。
苏墨景一凛,当即清醒了过来,就要连忙起身。
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刚刚一动,浑身的经脉都在疼痛一般,生生将他痛得倒回了床上。
远处背对他那一人闻声,不疾不徐转过身来,淡道:“朕揣度你这时也该醒了,亲自过来,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躺着回朕的话便可。”
苏墨景心头一跳,昏迷以前的画面悉数回转,心中不妙的预感连带了被苏墨弦算计的愤恨翻涌而上,面上却只作不动声色。
“儿臣遵旨。”
☆、第052章
房间里光线昏暗,武帝一双锐利的眸子却无比明亮,他直直盯着苏墨景,沉声问:“你老实告诉朕,你为何会半夜出现在流华宫中,还去盗甘露丸?那一日,天牢劫囚,其中一人是不是你?”
“父皇,”苏墨景惊叫一声,目露诧异,“儿臣冤枉啊!儿臣对天牢劫囚一事一无所知,父皇怎么会怀疑是儿臣?儿臣怎么可能与父皇作对?”
苏墨景说到此处,心思一转,已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本,他只当苏墨弦是利用听君,在借刀杀他,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若是昨晚的事和那日天牢劫囚有关,那么……
苏墨景恳切地望着武帝,眼中是坦然和虔诚,“父皇,儿臣想明白,那日天牢劫囚的是苏墨弦,一定是他!因为,昨夜儿臣便是被他算计了,被他引去流华宫的,也是从他手中夺的甘露丸。”
武帝闻言,双目微眯,迸射出精锐的眸光,“你老实说来,一个字都不准欺瞒朕,否则,朕绝饶不了你!”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苏墨景惶恐状。武帝心思深、疑心重,绝不是他这种状态下能糊弄过去的,苏墨景不得不先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说来。
“昨日午后,儿臣得到消息,睿王私下送了信给父皇的近身内侍听君。”
苏墨景说到此处,悄悄觑了眼武帝神情,只见他并没有对自己暗中监视苏墨弦表现出惊讶或者不悦,这才缓缓往下说去。
“于情于礼,臣子私下联络天子的心腹内臣,都是那不敬,是朝中大忌讳。儿臣揣度三弟此举,其心叵测,更怕他行事有损父皇、有损社稷,便派人暗中紧盯他动作。二更天的时候,儿臣派去的人回话,说睿王神神秘秘在睿府中一个下午,守卫森严,根本探不出任何的风声。”
“儿臣也知睿王府素来精于守卫,三弟他自小便是如此,他若有心想瞒,一般人便绝对不能从他那里窥探丝毫。却不料,儿臣的人回话不久,竟悉数被他手底人杀害。儿臣心中更加生疑,睿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隐瞒什么?手段竟到如此残忍地步。是以,三更天的时候,儿臣便亲自去了睿王府,一探究竟。却不想,正正见到他一身黑衣黑帽夜行装扮从睿王府出来,竟是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儿臣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便一路尾随他回宫。只见他并不经过宫门,却悄无声息越墙而入,竟是一路去了皇宫西北边的冷宫,不久……”苏墨景说到这里,目光微微迟疑,像是略有顾忌一般,
却又仍是直言道,“不久,皇上身边的内侍听君便到了。”
“臣子半夜与皇上近身内侍私下见面,此举是为大大的欺君之罪,儿臣心中愤然,想要上前出声警示,却碍于武功不及他两人,只能暗中藏身,只等获得切实的证据再向父皇您禀报。”
武帝听到这里,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苏墨景眼中愧然,“儿臣惭愧,因那两人修为实在高深,儿臣为免被他们发现,便只能藏身远处,是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儿臣并没有听到,只隐约见得睿王将一张纸交给听君。”
说到此处,苏墨景正色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若是有所怀疑,可去听君处查证,他那里必定有睿王私下相授的信物。”
武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神色莫测,让苏墨景一时也揣度不好他的心思,只淡淡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