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英得到重庆府丢了的消息,已经过去十天了,派去张献忠营中的使者来来往往穿行了数十次,将两边主将的意思互相传递,双方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的言辞交锋伴随着真刀实枪的又打了几次,终于达成了最后的协议,以曾英让出顺庆府,换来了一纸休兵文书。
墨迹淋漓的纸两边各留一份,但张献忠和曾英都明白,字虽然签了,大印也盖了,能有效多久谁也不知道。有可能第二天一睡醒,撕了协议也不算奇怪。
大家都相互提防,但也都知道,彼此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解决,两人后院都有火烧屁股的烂事,就看谁解决得快,能先腾出手来的,必然抢了先机。
曾英是咬着牙签字的,签字的时候毛笔摔了好几根,顺庆府偌大的地盘,就这么让出去了,怎么能让他痛快?
他很细心,沿着顺庆府周边,在几处隘口修筑了土堡木寨,留有兵马防守,描绘了地形图纸,准备一旦解决了后顾之忧,能第一时间反攻回去。
从头到尾,曾英压根就没有想过,会不会存在与石柱夔州兵久拖不决的可能,更没有想过,秦良玉新封的夔州总兵王欢会不会反过来吃掉自己。
王欢?谁啊?没听说过。
杨展的失败和谭文的覆没,一个是用人有误,一个是轻敌大意,非战之过,躲在山沟沟里面的蛮子,能有多少人?能有多大见识?趁自己忙于应付西边的时候瞅空子占了一些地方,端了重庆府,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占去许多地方,反而会作茧自缚,守地得分兵,到处撒一点之后,王欢一共还剩下多少人带在身边?
曾英这么想,王祥也这么想。
与张献忠达成一致,双方缓缓停战的第一时间,王祥就火烧屁股一般向曾英请命,愿作先锋杀回重庆,收复失地。
“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夺不回重庆,提头来见!”王祥信誓旦旦,向曾英立命修书。
曾英身心疲惫,又吐了血,乐得让王祥先行,如果王祥就把事情解决了,自己正好都不用回去了,直接又跟张献忠干吧。
王祥领着本部五千奇兵营,心急火燎的饭都没吃就往回赶。
不过急虽急,王祥毕竟是与杨展齐名的副总兵,自有一套领军的法门,谭文中伏被俘的下场也有所耳闻,听说新冒出头的夔州总兵王欢狡猾多端,连杨展也着过他的道,侦查刺探可马虎不得。
他将斥候直接放出去三十里地,沿途每座山都得细细查看,严防埋伏,纵然花费的人力多一点也无所谓。
从顺庆府到重庆府,相隔三百六十里,路途遥远,王祥却在严防王欢设伏的情况下,五天就到了重庆府界,入了合州,算下来一天七十里,可谓神速了。
沿途顺利,斥候每个时辰都有回报,没有见到一个夔州兵的影子,路上一些险要密林、狭窄山谷,都没有丝毫敌踪,夔州兵仿佛就躲在重庆府城中,龟缩不出。
过了合州,就是重庆府,以现在的脚力,只需一天就能到达,王祥焦虑急切的心情,终于略略有了些平缓,收复了重庆,夔州还会远吗?
“传令,全军加快速度,今日日落时分赶到重庆府,本将要在府衙中与诸位痛饮得胜酒!”王祥骑在一匹五花马上,铁塔般的身子挺拔健壮,冲着在官道上行军的部下高声吼道。
传令兵立刻将他的命令传递到每个人耳中,闻者大部分却低头咒骂起来,他倒是轻松,骑在马上不费什么力,可苦了下面的步卒,两条腿每天跑七十几里路,连跑五天,人人疲惫不堪,现在距离重庆府起码还有上百里,要在大半天里走到城墙底下,除了长上翅膀,没人办得到。
官大一等压死人,何况王祥不只是官,还是稍有不对就抽鞭子的主将,兵丁除了咬着牙咒骂几声外,只得无奈的撒开丫子奔命。
王祥满意的看着大军快步行进在官道上,摸着下巴上如钢针般坚硬的胡须笑了起来,千军奔进,士气如虹,谅那小小的王什么欢手到擒来。
正高兴间,却见前方一骑探马如飞而至,马上斥候还隔着老远就挥舞着马鞭大喊着:“有军情,有军情!”
王祥面色一变,领着几个裨将策马迎上去,沉声道:“有何军情?”
斥候到他面前飞身滚下马来,单膝跪在地上连流畅满脸的汗水都不擦,嘶声道:“禀报军门,前方二十里外的官道上,有夔州军列阵,观其人数,约有三千人上下,我军若继续前行,必与之迎头碰上!”
“三千人?”王祥左右响起一阵吃惊的低语声。
王祥也稍稍皱了皱眉,有些意外。
他收到的情报是,夔州军总共不过数千人,还得分兵把守各地,挡在前面就有三千之数,这是倾巢出动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王祥又大笑出声:“哈哈哈,好,来得好!我正担心石柱群寇窝在洞子里不出来,这下可好,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谭文的仇,今天就由我来报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