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忠一死,剩下的大西军将士如倒了大树的猢狲,胆颤心惊,立刻变气势汹汹的猛扑为四散逃窜,原本稍稍占有一点人数优势的骑兵对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无人再敢抵抗迎战,祖边带着一群并不怎么擅长骑马的白袍兵,酣畅淋漓的追了一阵,杀了十几个人,其余的追不上了。
而大西军的步卒,早已成了漫山遍野的蚂蚁,抱头鼠窜,兵器衣甲丢得到处都是,恨不得脱得赤条条的能跑得利落点。
但是人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弩箭。
白袍兵们好整以待的放下长枪,端起摧山弩,瞄着一个个起伏的大西军逃兵背影,一下接一下扳动弩机,收割着一个个生命。
祖边身背鸟统,高举着鬼头刀,领着一众骑兵纵横驰骋,一边狠狠劈杀跑在前头的散兵,一边高呼:“跪地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这一招很有效,血与刀的威胁下,许多撒丫子跑的大西军士抖着腿跪了下去,被后面追上来的夔州军步卒驱赶着聚在一处,挨个用他们自己的衣袍脱下来捆住双手,串成长长的一串,往龙泉山上去了。
祖边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带着王欢的命令,押送俘虏去了,这个时候李廷玉也策马奔至,他带着林字营刚刚在打扫击败骑兵的战场,那些死去的人马身上,无论铠甲还是兵器,都是上好的东西,足够武装数百人,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哈哈哈,总兵大人,这次可赚翻了,我军阵亡者不过百人,受伤者也寥寥无几,却杀败了刘进忠上万兵马,大胜啊,大胜啊!”还没有走近王欢身边,那标志性的巨大嗓门就传了过来,李廷玉的笑声比鸟统的枪声还要响亮:“果然不愧小诸葛啊,练出来的兵比末将以前的白杆兵还要精锐几分。”
王欢知道李廷玉的脾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自谦,白杆兵当世无双,如今的夔州军正是自白杆兵脱胎而来,没有白杆兵打底子,夔州军不可能有如今的样子。”
李廷玉把手摆一摆,也不纠结于两人互拍马屁的套路,继而兴奋的大声道:“刘进忠我看是给咱们送礼来了,他的骑兵穿的都是上好的罩甲,那铁叶,那头盔,都是呱呱叫啊,用的马刀也是精钢打造的,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锋利无比,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咱们可赚大发了,哇哈哈哈。”
他笑得合不拢嘴,连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了,幸好这个时候归于王欢风字营的千总张建春走了过来,这个年轻的壮实汉子,满头满脸的汗水跟血污,却又精神抖擞,得胜后的喜色绽放在面孔上,看上去充满着阳刚之气。
“军门,末将清点了战场,加上李营总那边的战果,此战共计斩首四千五百余人,俘虏贼军四千三百余人,缴获兵器甲胄无数,具体数目,还得回去之后细细清点。”张建春很有大将风范,虽然与李廷玉一般兴奋,却不似李廷玉一样高兴得闭不上嘴,更不像祖边那样得意忘形,依然礼数周全的站在地上抱拳答话,举手投足间看得出仍然有为将者该有的清明。
王欢手下的军官,除了像李廷玉和马新田这般营总级别的高级军官外,余者无不与普通大兵一样,步行在枪阵中作战,即使如张建春这样的千总也不例外,故而张建春身上满是血污,都是亲自持枪上阵的结果。
王欢很欣赏张建春的性格,这家伙和马新田的冷静有得一拼,却又与马新田那张扑克脸和冰山性格不同,他很有人味儿,该乐呵的时候乐呵,该冷静的时候冷静,情商很高。
“好,你再辛苦一下,将缴获的辎重押送回龙泉山,清点造册,这些军器,我们今后还有大用处。”王欢赞许道。
张建春得令而去,沉稳的样子让李廷玉不由得“咦”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诧异的向王欢道:“这小子不错啊,很沉得住气,胜不骄想必败也不会气馁,是个好苗子,总兵大人,你捡到宝了。”
王欢晒道:“将军差矣,此人原是四川副总兵张令之子,因父亲被杀,逃入石柱,在我手下屈就做了个千总,如果张令还在,他应该已经是游击之类的将军了。”
李廷玉“哦”了一声恍然,然后又凑近一点道:“既然如此,不如将他调到我的营中,名门之后,自然要由我来培养培养,日后说不定比他老爹还厉害,为大人出一个得力悍将。”
王欢无语的看着他,叹气道:“将军,你已经有李严了,我那么向你要人你都不给,这会又想挖我的人,那可不行,今后这风字营,可能就要交到他手上呢。”
李廷玉惋惜的砸砸嘴,辩解道:“谁还嫌手底下能战的人多呢?再说了,李严那厮还不成气候,还得让老夫调教调教,等今后成器了,再放他独当一方,不过人都是你的,早晚的事儿,大人可别多心。”
王欢伸手从腰间取下水壶,饮了一口,随手抛给李廷玉,笑道:“多什么心?将军于王欢,那是过命的情谊,你的苦心我很明白,就是想为夔州军多培养几个能人,你放心,等不了多久,我会放人到你营头中历练,到时候你可别怕麻烦就行了。”
李廷玉双手接住水壶,大笑道:“好啊,老夫抄了一目,看人的眼光却没受影响,大人尽情放人过来,让我也在年轻人面前露露脸。”
二人调笑着,一路向龙泉山上城寨中信马行去,留张建春的千人队在战场上继续收拾,他们要将箭矢回收,毕竟摧山弩一次射击就要消耗大量箭枝,不回收就太过浪费了。
夔州军人人眉开眼笑,就连龙泉山城头留守的少量军士,也欢欣雀跃,唯有一人,哭丧着脸闷头坐在城头箭楼的台阶上,无精打采的发呆。
这人就是马万年,王欢顾虑到他是马家独苗的原因,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将他留在城头上守城,这可是最无聊的工作,大西军从头到尾就没摸着城墙的墙皮,他除了擂了半天战鼓,吼了半天打气的话之外,什么也没做。
他琢磨着,该怎么向王欢提要求,他也要立军功,不愿意当个太平公子,熬到秦良玉之后做个宣慰使,守着石柱坐井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