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不淡定了,满面凝重的接过了令牌。
令牌不大,两个巴掌大小的圆形,四周一圈浮雕云纹,中间用满文刻满了文字,朱漆为面,墨迹深刻,观成色,应该是用了很久的东西。
夏国相、李本深等人不认得此物,吴三桂却认得的,这面木牌,来头不小,他是摄政王多尔衮用于调兵遣将的王牌,见牌如见多尔衮本人,向来是授予统兵大将的信物。
此刻哈哈木用它来调动自己,再不动身,就说不过去了,就算此战得胜,违抗王令的罪名吴三桂也担待不起。
“请回复哈大人,本王即刻率兵回师,绝不拖延!”吴三桂站起身来,将令牌放入贴身衣袋中。
信使答应着躬身退去,自回西安去了。
黄尔性又一次大喜过望,这回他放心了,那令牌他虽没见过,但吴三桂的表态他可看见了,那郑重的神色和恭敬的语气,可做不得假,平西王真要出兵了。
他告一声罪,火急火燎的出账去了,大军出动,他这个粮草转运官必须得先做准备。
黄尔性一走,帐中诸将都看向了吴三桂,心中都在猜测为什么平西王态度突然转变,李本深拱手道:“王爷,那我们真的要立马回去?不等了?”
吴三桂凝眉点头:“不能再等了,哈哈木看来急慌了,连摄政王给他的令牌都用出来了,再不动,我们不好交差。”
李本深又道:“陕北乱贼来得如此突然,兵势又这么浩大,太过奇怪,照理说,地方乱党,自保不及,怎么会纠集这么多人攻打镇城,怕是其中有些古怪。”
吴三桂眼中光芒闪烁,眼珠子连连转动,沉吟半响,双手撑在桌子上沉声道:“有古怪也得去,王永强不过一草莽耳,当年李自成的余孽,占了些州县就目空一切,谅他耍不出多大的花样,只要我们小心些,不陷进他的人堆里去,灭他也不难,我辽东劲卒,难道真的怕他这土鳖?”
李本深张了张嘴,本想说古怪不是说的王永强,而是另有所指,但吴三桂已经站起身出账去了,诸将鱼贯而随,他想开口,也没机会了,只得作罢。
辽东军雷厉风行,一个时辰后,人上马,车上套,偌大营盘为之一空,整军踏上了进军西安的方向。
大军东去,留守秦岭隘口一线的,只剩下孟乔芳部署在这边的一些军队,共计近万人,分散在各处关口。
其中镇秦岭关中诸口最为靠西的陈仓道的,乃孟乔芳手下总兵马宁。
马宁同样原为明将,善使一杆长枪,颇有武勇,在明廷不得志,当了个守备小官,跟随孟乔芳一齐降清后,孟乔芳高升总督,他跟着升了总兵,从此扬眉吐气,大为得意,誓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料好日子没过多久,陕西就变了天,先是丢了汉中,袍泽陈德和任珍死于与明军的战斗,接着陕北延安营叛乱,形势一片危急,秦岭那一边的明军,听闻也在聚集,似有所动作。
马宁手下有兵三千人,把守着秦岭诸道中最为宽敞易行的陈仓道,责任重大,让他一直心惊胆战,深恐有失,前几天平西王率军屯于秦岭与西安之间,数万大军像座靠山一样,令他放心了不少,不料没过几日,吴三桂又走了。
吴三桂下午走的,当天晚上马宁才得到消息。
当时马宁就坐在镇城凤翔府的城楼上吹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不淡定了。
他的副将刘友元安慰他道:“军门休急,平西王是去解西安之围的,有他们这支大军在,王永强之辈闹不出大乱子。”
马宁瞪他一眼,道:“我是着急西安吗?老刘,你我同袍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刘友元是个精干的小个子,看上去有些狡诈,两撇八字胡一左一右,下巴上却又没有胡须,非常滑稽,他笑道:“军门担心什么?”
马宁长叹道:“西安坚城,又有朝廷大军,自然不会有事,我担心的,是汉中啊。”
“哦?”刘友元讶然道:“汉中不过是明军而已,那些无能之辈,有何好怕?”
马宁摇头:“无能?老刘,你还以为汉中的平凉伯王欢还是你我吃明廷饭那会所见的明将吗?非也非也,这个平凉伯,端的厉害,连豪格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说他可不可怕?”
刘友元双手按膝,悠然道:“军门不必涨他人志气。”
马宁连连摇头:“不是我涨他志气,却是事实如此,老刘,你看着吧,我们的敌人,一定不是来自陕北,定然来自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