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呆呆地看着焦誓说:“你是说我们以后没地方住了?”
“也不是,提前还款的钱扣掉,还剩了几十万,等爸治疗结束以后,再买一套小一点的,最近先将就着租房子住吧。”焦誓已料到陈倩有什么反应,做好了承受的心理准备。
陈倩愣了一会儿,开始冷笑起来,说:“没钱,充什么大款?还以为你们家多有钱呢,生个病就要卖房子,比乞丐都不如了。”
陈倩的肚子已经有28周了,她摸着肚子还在冷笑:“我去生孩子是不是也没钱?生下来你有没有钱养?我就问你一句,你没钱,怎么那么大着胆子敢结婚?”
“你的意思就是穷人连婚都结不了了吗?”本打算息事宁人,但“乞丐都不如”这句话刺伤了焦誓,他终于爆发了,“我强迫你嫁我了没有?我求着你嫁我了没有?大家共同的决定,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我害了你一样?”
“你不是害我是什么!我那么多年青春耗在你身上,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当时玩了我以后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我求着嫁给你?你没弄大我肚子我会急着结婚吗?”陈倩见一向千依百顺的焦誓竟然敢对她发火,气得手都抖了。她随手抄过一个瓷碗就朝焦誓丢去,焦誓侧过身子躲开,瓷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你知不知道我多少人追?要不是看在你对我还算可以的份上,我干嘛和你在一起?你现在说得好像我上赶着嫁你一样?你有什么好?你不但没钱,你还不上进!我早就想说你了,你一个月挣个六七千就满意了,你有想过要多挣点钱吗?你一年寒暑假三个月没事,你干了什么?你去旅游,去摄影,你集邮,在家里看书,你有没有想过利用这些时间挣钱?现在要钱了,好,你一声不吭就卖房子!你卖一套房子可以,你以后怎么办?你就一辈子这么被动下去吗?”陈倩说着说着就哭了,“董娇兰有我漂亮吗?有我有才华吗?你看看人家的老公,给她买了辆霸道,她开着不喜欢,又买了辆奥迪!她什么也不用干,整天就在家里花钱、美容、购物!她老公知道她怀孕了,二话不说就往她户头上打了一百万,而你呢?我还要担心生小孩有没有钱生!”
焦誓听了她又哭又叫的指责,忽然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爸爸的病能不能治好,受多少罪,陈倩并不关心,她唯一关心的是他们使用的钱是否是本该用于她的。甚至焦誓上不上进,也不是问题,如果焦誓家财万贯可供挥霍,那么他天天躺着要人喂饭都没关系。而他月收入五六千才是原罪,他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兴趣。
焦誓把地上的碎瓷片清扫了,离开饭厅去医院,留陈倩在那儿哭。
焦晴山从icu出来,150斤的人瘦到了110斤,胳膊瘦得满是青筋。还好胃口逐渐恢复,在普通病房住了十几天,终于感觉好得多了。他不再说哪里疼痛,精神也日渐恢复,杨柳觉得他看起来已经很好了,喜极而泣。
焦誓匆忙租了间带家具不带电器的房子,开始搬家。搬家那两天,陈倩住到学校的午休宿舍去,焦誓一个人打包,请搬家公司搬运,又把打包的东西收拾进出租屋。第一天时间,他是全身酸痛地睡在一片狼藉当中的。
陈倩自那天吵了之后,又当作无事发生。她既然不再提,焦誓也假装相安无事。只是一面对陈倩,就想起她心里怎么看待自己,不由心冷。
焦晴山终于出院了。出院前,杨柳才告诉他家里卖了房子,并且搬到了出租屋。焦晴山看着妻子泪汪汪的眼睛,本想出口的责怪一句也说不出了。
焦晴山一向威严有加,是一家之主,但这一次的治疗却全由杨柳做主,在出院后回到家才问杨柳:“我是胰腺癌吧?你们别瞒着我了,把病历给我看看。”
杨柳见焦晴山好转,也就告诉了他实情,她求焦晴山配合医生继续治疗,告诉他这病并非治不好,只要化疗了,还是有机会的。
杨柳担心的焦晴山提出不治疗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焦晴山也不想死。在看到有机会存活的情况下,在不确定必死的情况下,大多数的人并不会主动放弃生命。因为缺乏医疗常识,他们通常相信数据或者传言,认为即使百分之二的存活率,奇迹还是可能属于自己。即使焦誓的父母是知识分子,到了这个时候,仍不能免俗,甚至正是由于有一定怀疑和分辨真假的能力,更加地不能完全信任医生的说辞,反而听信了坊间利于自己的传闻。
在化疗的间歇期,焦誓四处奔走,带着爸爸去看“知名”中医,买冬虫夏草以及各种传闻中可以延年益寿的药品。杨柳感觉丈夫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不错,越加有信心。
陈倩看着这一家人奔走,心里烦闷,在怀孕34周时终于又对着焦誓发作了。那天父母在中医馆里针灸,焦誓提前回来接陈倩,刚进家门陈倩就发火了:
“你们是不是没脑子?你不是说这病治不好吗?治不好花那么多钱干什么?死的人死了,难道让活的人无路可走吗?”
“有一线希望就该治,没有谁是该死的。”焦誓和陈倩过招几次,已经找到不再愤怒的办法——反正她都要生气,随她怎么说得多难听,随她怎么气就好了。
“你们花了多少钱?”陈倩勉强按耐住火气,问道。
“不知道,钱是我妈出的。”
“好,你不听我劝,你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吧。”陈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