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晋阳侯点了下头:“可否卸下予我一观?”

阿宝握着项上的元宝,因一直以来的看重,从而有些不舍,不禁迟疑了一下。姜冕伸手过去,她才缓缓卸下递过去。姜冕接了项圈,很是怀念,也很不舍地送呈晋阳侯。

晋阳侯把玩着项圈上的一只肥肥金元宝,阳光在其上激出灿烂的光芒,耀得满室生辉,众人睁不开眼。晋阳侯手指摩挲着元宝上的纹路,他自有他怀念的方式,便是闭上眼,不言不语。

良久后,他慨叹:“世人皆传她衔宝而生,不知此物乃是我入昆仑深山拾得的一枚金石,交由国匠打造出一只元宝,绕以金龙祥云,预祝她此生安康祥和,贵比金龙,重若珍宝。”

阿宝怯怯问:“所以,这是真的吧?”

“嗯。”晋阳侯睁开眼,又是一派清浅,将项圈压在袖底,“举世无双,自然是真的。”阿宝笑容初绽时,又听他淡淡补充:“物是真,人真否?”

阿宝笑容僵住:“那还有胎记!”

“胎记?”晋阳侯笑了,笑得那样好看,却在人心泼上一瓢冰水,“元宝儿根本就没有胎记。”

阿宝彻底僵了。我也僵了。

没有胎记?难道我们两人都是假的?那我们两人足上的桃花作何解释?姜冕明明说……

老公公经过一轮惊吓后恢复了正常:“没错,老奴可以证明,殿下初生时玉体通身未有丝毫瑕疵,绝无胎记之说。”

旁侧站立的那名带着药草香的男子亦出声:“我是宫廷御医,现下的太医署令,殿下自幼由我照看,可以证明殿下未有胎记。”

姜冕见我们吓得够呛,忍不住坦白:“胎记一事,是我杜撰的。”

阿宝惨白着脸看向他,我亦满头雾水。

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是砍头的大罪,我对眼下的情势绝望了,不得不指出他们的逻辑漏洞,站到桌前鼓足勇气道:“我没有伪造胎记,虽然我没有了三年前的记忆,但三年来脚上一直都有一朵嫣红的桃花,以为是道疤痕。说它是胎记,且会随我成长而成长的,是姜巡按。现在你们又说不是胎记,明明是姜巡按造谣在先,不是我说的!你们不能治我的罪,这是诱导犯罪,欲加之罪,这是大理寺,你们不能不讲道理,无视法治!”说完都要哭了。

谁知晋阳侯听得竟生了笑意,其余各人也是一本满足。

那名太医署令叹气:“好了,别逗她了。”

晋阳侯收了收笑意,娓娓道来:“你左足上的桃花,是三年前壬戌之乱时,我亲借神机谷晏谷主的秘法给你刺上,会随时间而成长盛开。为的便是三年前大乱中,你若走失,我便有法寻你。”

阿宝忍不住了:“我足上也有!”

晋阳侯只看着我一瞬不瞬:“神机谷秘法非世间所能伪制,姜太傅已在平阳县辨过真伪。除去足上痕迹,尚有味觉可判断。心中记忆可遗失,味觉记忆却可经越漫长光阴而永久遗留。元宝儿口味偏重,最喜酸甜。”

阿宝彻底绝望了,却又那样不甘。

晋阳侯起身向我走来,取出袖底项圈,金光灿灿中,他俯身将这枚金元宝扣在我项上,拥我入怀。

“元宝儿……”一声经越漫长光阴如同味觉一般恒久的呼唤。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个大肥章~

☆、陛下还朝日常零四

晋阳侯的怀抱宽阔而舒适,带着成熟男子独有的气息,陌生却又令人迷醉。因其陌生,我身体略僵硬。他感觉到了,迟疑着欲要放手,半途又改变主意,将我一身布衣的僵硬身躯牢牢拥在怀里。好像我真是一枚失而复得的珍宝,但对这一点的认知,我很迷惑。

堂内静了一静,待晋阳侯的拥抱拖延了片刻,太医署令和姜冕便有些躁动不安。我立在晋阳侯的怀里,脑袋贴着他肩头,视线越过,见那两人的四道目光紧紧粘着我与晋阳侯,很不淡定。

最后竟靠着阿宝打破了僵局。

“仅凭你们说的,就能够作为证据么?项圈明明在我身上!我才是真的!”阿宝发着抖,几乎声嘶力竭。

晋阳侯扬手摘掉我头上的黑色帷帽摔去地上,仿佛有魔力的嗓音不高不低,带着疏远和不容违抗:“凭着一枚项圈和一张药物改变的脸,你就敢冒充当朝太子,黑白颠倒,行骗到京师大理寺?”

阿宝顿时脸如白纸,筹码耗尽的绝望布满惨白的脸容,花容失色后的五官再无娇媚可言:“你有什么证据?!”

“你当京师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又是什么地方,任由你撒野?”晋阳侯侧头向北面的一堵墙,“杜正卿,出来吧。”

只听轰的一声响,北面那堵墙自中间打开,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男子从墙后走出,面容清秀,目光精湛,犀利的视线扫到我时,顿敛锋芒,缓缓下拜:“臣大理寺卿杜任之拜见太子殿下!”

可是此时的太子殿下还被囚禁在晋阳侯厚重的怀抱里,一层僵硬加一层僵硬,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请、请起……”

大理寺卿恭敬起身,走到桌边倒了碗茶水,自袖内取出一个小瓶,拔了瓶塞,倾倒小瓶内的药液入碗,端起这碗诡异的药水走向北墙,扬手一泼,奇景顿现。

药水弥漫墙面,北墙完全成了一张透明的虚设之物。墙后的房间布局更加简单,只有三张椅子。

在阿宝同我都惊呆的时候,大理寺卿解说道:“方才,侯爷、柳太医、我,就在那三张椅子上坐着,隔着这堵墙,清清楚楚地看到这边,从姜太傅带着真假两位太子殿下入门的一刻起,我们便注意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回京之前,太傅便传书京中,平阳县出现两位殿下。我们便约定回京后,于大理寺明辨殿下真身。”

杜任之返回桌边,放下碗,轻咳一声:“我们深知殿下幼时秉性,饮食不加节制,不耐饥火,若是腹中饥饿,定是觅食为头等要事。故而令姜太傅故意饿着殿下,入大理寺内堂后,殿下不负众望,将我们隐藏极深的糕点寻出,用时与路径均是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寻常人难以做到,据闻这是殿下幼年在东宫磨砺出来的不自知的本领。而这糕点正是按着殿下幼时口味定做,故而真殿下才会对此口味回味无穷。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事先放了两块糕点,不只是检验两位的口味,更是检验殿下与人分食的胸怀。最后,殿下逻辑分明,遭遇绝境亦不糊涂。我们三人一致认为,戴黑幕离的殿下,才是真龙。”

条分缕析,听得我目瞪口呆。

阿宝依旧垂死挣扎:“人、人是会变的!”

杜任之摇头:“不,对于殿下来说,这一点永远不变。你既要冒充殿下,怎会不知殿下憨厚贪吃的秉性?可见令你装扮冒充殿下的幕后指使者,并不真正了解太子殿下。布下三年之久的局,并非你们深谋远虑,恰恰相反,正是暴露了你们行事仓促,信心不足。不过是群浑水摸鱼的乌合之众。”

阿宝还欲狡辩,杜任之没给她出言的机会,步步紧逼:“你的筹码正是你的破绽。你被更改容貌与刺青的手法,均有迹可循。而你以为最大的胜算,珍宝项圈,却正是你最大的催命符。非真龙天子,如何承受得住真龙项圈的气运?”

阿宝哀鸣一声,跌倒地上,面如死灰。

杜任之喝道:“来人,将这谋逆之徒押入大理寺天牢!”

两名手持锁链的酷吏应声而入,阿宝陡然惊醒,转身抱住近旁的姜冕双腿,仰头苦苦哀求:“姜太傅,你救救我!”

姜冕叹息:“你所作所为,俱是谋逆之罪,若是配合大理寺交代幕后指使与同谋,或可免于一死。国法的事情,我做不得主。”

杜任之挥手:“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