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提灯映桃花 淮上 2201 字 2天前

“你太虚弱,把这个喝了。”

周晖坐在床边,一手抱起楚河上半身,轻轻靠在自己臂弯里,喂给他那茶杯里热气腾腾的黑色液体。

楚河的头一离开枕头就极度晕眩,加上左臂无法着力,毫无反抗之力的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偏过头去问:“这……这是什么?”

“味道不好?”周晖尝了一小口,“还行啊。”

“不……”

“弄这个来很不容易,别辜负我一片苦心。”

周晖轻轻抹去他嘴角的水迹,又十分轻柔而不容挣脱的扳着他后颈,喂了好几口,直到液体都见了杯底,才轻轻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

楚河沙哑的咳嗽起来——连咳声都是虚弱无力的。

他的心头血耗掉太多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危险的苍白,只有咳嗽的时候,脸颊才泛出一点不明显的红晕,反衬得脸色更有种近乎透明般的质地,昏暗中连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周晖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窝里。

他的肩窝肌肉厚实而极有韧性,薄薄的衣料应该是晒过了,充满阳光特有的干燥气息。

这个姿势其实是很舒服的,楚河眼睫低垂,贪婪呼吸着那温暖的气味,一开始还挣扎着想问铁链的事情,但神智很快就恍惚起来。

朦胧中他只感觉到周晖的掌心在自己脸上轻轻抚过。

“你太虚弱了……”他低沉道,“……应该多睡一会儿。”

·

楚河睡睡醒醒,每次醒来都会被喂那种古怪又粘稠的黑色液体,然后很快失去意识,再次坠入黑沉香甜的梦乡。

他做了很多梦,纷纷乱乱光怪陆离,也不仅是焦虑和恐惧的,还有很多年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的回忆。那个时候连摩诃都是跑来跑去的小鸟崽,迦楼罗还是只知道哇哇大哭的新生儿,周晖刚刚和天道取得了微妙的和解与平衡,一家终于从六道之间的混沌中搬到人界;摩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天叽叽喳喳的绕着父母问这问那,周晖有时候被问烦了,就一把将摩诃抱起来顶在头上,不顾他吱吱呀呀的大笑大叫,绕着田埂一溜烟的冲上山林……

那是周晖极少的,与摩诃和平共处的时候。

从何时开始,这一切都悄悄改变了呢?

当摩诃慢慢长大,脾气越来越坏,甚至出现了生父特有的魔族血瞳时?

当周晖发现长子的灵魂越来越熟悉,宛如镜子中年轻时的自己,甚至完美复刻了身为魔物邪恶嗜血、暴躁冷酷的灵魂时?

还是在更早的以前,某一天深夜,年幼的摩诃惊恐大哭来敲父母房门,哭哭啼啼说他梦见了母亲惨死在眼前时?

命运在很多年前埋下的这颗不祥的种子,终于随着时光,破土发芽,在这个家庭的某个角落,悄悄露出了狰狞的笑脸。

·

楚河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终于某天醒来时,看着周晖又端来的黑色液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东西里面下了安神剂,对吗?”

周晖静静地看着他。

卧室门窗还是紧闭,窗帘厚实全不透光,密闭空间内安全而温暖。只是光线太昏暗,使周晖英俊深邃的面孔显得有点晦涩不清。

“……这是魔界血海附近生长的一种生血植物,晒干切碎后熬出来的汁液,同时也有助眠的作用。”半晌他轻声道,“你需要多睡觉,我没有其他意思。”

楚河一抬左手,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响:“那这个呢?”

他的左臂断裂处已经快愈合了,但还是虚弱使不上力。他曾经尝试过挣脱铁链,但只要稍加挣扎,就肌肉痉挛,手指发抖,指端还有种长久缺血的冰冷和麻木。

周晖把他皮肤冰凉的手抓过来,握在自己掌心,拇指在他手背上微微摩挲。这姿态其实有点像一个爱好古玩的人抚摸自己心爱的收藏,但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片刻后悠悠道:“这有什么?只是里面血管没长好,我怕你乱动罢了。”

“……那我不乱动,你能打开它吗?”

周晖静了片刻,楚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半晌才见他笑了一声:“可以啊,你亲我一口,我就把它打开。”

楚河怔了怔。

他慢慢把头探过去,几乎与周晖鼻翼相贴,闻到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树丛一样蓬勃而清爽的气息。

这味道让他有一点怔忪,鼻尖不由在脸颊和唇边游移轻嗅,气息纠缠间,从脑海深处升起微微的醺酣然。

“周晖……”他下意识道。

周晖垂下眼睛看他,笑容微微的,似乎隐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鼓励。

楚河闭上眼睛,在他温暖的唇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缠绵悱恻的暧昧吐息从昏暗中升腾而起,仿佛一场迷离的梦境。但这个梦奇异地令人安宁、平静,一切挣扎无望的焦躁和求而不得的恐惧都渐渐远去,化作天边渺茫的残星。

“凤凰……”周晖微微粗糙的大拇指腹在他脸颊上摩挲,感受到细腻冰凉的温度,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的……小凤凰……”

楚河仰头看着他,他的神智并不太清醒,眼神还有些涣散。那一刻他含着水的眼睛茫然犹如遥远的少年时代,即便要踩着荆棘走向深渊,也跌跌撞撞,一往无前。

周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在他头发上亲吻,随即把手伸进他胸腔。

楚河呼吸急促,发出微微的挣扎,但很快被周晖按了下去。片刻后他手从楚河胸腔里伸出来,赫然捏着一枚钥匙。

——那是曾经悬挂在他心脏之下的青铜钥匙。

楚河瞳孔猛然张大,周晖却俯下身,用这枚钥匙把他手腕上的铁锁打开。

“你的脊椎锁……”他悠然道,“不是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