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在原地,一种不愿感受的细密嗜咬从脚底钻上来,头皮微微地发疼。
雾气散了大半,他却有些看不清她,甚至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初冬,怕是来了,她却直直地把自己放进冰冷里,他不想知道她的心思了……
倒是转头蹙眉看过来的山如发现了他,招了招手,他叹口气,才走过去。
“你站那里发什么楞啊?大冷天的。”山如笑道。
陈屿未言,瞅了她一眼,脸色果然苍白,心里窒了窒,闭了闭眼调整心情,打开门,坐了进去。自己按开关,将车窗摇了上去。
“你还知道大冷天啊?一个人吹什么风啊?”陈屿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山如愣了下,笑笑,脸上挂不住的情绪难以名状,“车里有些闷。”
本来并不是多么打紧的事,可她自己突变心虚的表情更让陈屿心里不舒服。
他沉默着开车,山如也未再说话。
终于僵着表情良久的他一把调转车头,突发的动作颠得山如一下摔在座椅上。
“怎么突然又回去?方向没错啊。”山如撩过凌乱的发丝,不解道。
“我没有给你订机票。”陈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文不对题地说道。
山如微蹙了眉头,颇为不解,甚至还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忘了?可是那也不用调回去啊,我们回去……”
“我带你去见个人。”陈屿打断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山如沉默一会,她不知道陈屿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冷冷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又小心地开口,“见谁?什么事?”
“耿奕容。”陈屿淡淡开口。
那一刹,山如像是突然被人踩到了尾巴,以往的镇定都不在了,瞬间冷下脸来,“回去。”
她的声音很冷,情绪变得很快,甚至她都不想再去掩饰。
陈屿径自开着车,并不打算搭理她,这突变的表情不就是代表了一切吗?
“陈屿你给我停车!”山如明显已经满腔怒火,却没任何动作表示,只是冷冷地说道。
陈屿是做好了不管她的准备,并不为所动。
山如依旧冷着声音,“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不停车我就从车上跳下去。”说着手已经握到了把手。
陈屿冷静地上了锁,却还是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山如也不看他,径自就要开门,却毫无果,只好转过头来冷冷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开门。
陈屿蹙眉看她,眉间却都是挣扎,“山如,你别逃避了!逃避是没用的!你不要永远像个胆小鬼一样不听不看不知道,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你这样很懦弱很自私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重重地砸在山如心头,像是秘密被人拆穿一样的慌乱,手抑制不住地开始抖。
“你放我下车!”她拔高了声音,将手攥起来,不自觉地想藏起来。
“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小孩子,没有什么结果是你不能承担的,它没有那么可怕,你不可能一辈子迷迷糊糊地活着,你就算是要给谁判死刑你好歹也审判清楚好吗?”陈屿抓住她的手,近乎低吼。
山如想挣开他的手,男生的力气到底大,纹丝不动,只剩手腕处的疼痛,就像那天他抓着不放一样,她一下子泪水翻了上来。
也没有力气再挣扎,像是抽空了一般瘫软在椅背上哭泣。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让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逼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她哭着,像是孩子一样,将心里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山如胆小,她不敢面对,只敢逃避。她从来没有跨出那一步,她本来回来是跨出了那一步,却在慌乱来临的时候收了回去,她现在就要转身了,陈屿却在背后用力推她。她害怕,她不知道那扇门背后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承担。
直到她哭累了,变作低低的抽气声,他才用手帮她抹掉眼泪,“如果你能不在寒风里将自己吹的神知不觉,如果你能不在窗口一坐就是半天,你能说起他不给我用演技上,我愿意让你逃避,你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一声声炸在耳边,山如连抽气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这些她并不觉。
“只这一次,你别再逃避,以后的事我再不会管,我实在看不下去你明明走不出来却假装不在意,你不累吗?你不累你考虑考虑我啊!”
山如已经不哭了,却看着他有些不解。
陈屿像是泄气一般终究将那句“看着你虚假的遮掩,我比你更难受”吞了回去,转身坐好,重新发动了车子。
山如这次却未再抗拒,沉默着一路任他向前。
曾有很多种理由问陈屿,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自己也问过很多次,原因不知,只是看着她那样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心里阵阵抽痛。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说服自己,带她走,却终究败在她面前。她比他想的还要懦弱,但凡她可以再勇敢一点,他都不会这么难过。想当初她不肯面对他一样,如今她依旧一样,她胆怯到只能够一次次逃避,假装听不见……
因为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放不下,便封藏。
山如跟着陈屿从公安大楼里走出来,一如进去时一般,一脸灰暗,像是沾染了这天气的晦涩。
陈屿回头看她,她竟失神一般,如木偶机械前进着。
陈屿这一辈子没这么多忧愁郁在心头,一下无奈地拉住她。
“我很想你现在或是哭,或是笑的,问我你该怎么办,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脸面无表情生无可恋地自己往心里吞。不过,罢了,这便是你。”
陈屿叹口气,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