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涂点了下头,但是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普通人折了八成进去,回来的人寥寥无几,神倒是都全了,404的人也只剩下赵政。
康涂那种莫名地感觉更强烈了,他总觉得这其中又哪里有问题。
胡凫吊儿郎当地依靠在一边,燕灵飞路过的时候碰了他脚一下,俩人眼神一对,胡凫啐了一口:“什么意思?”
燕灵飞:“不好意思。”
胡凫用脚踹了下他的腿,蹭上不少土,惊讶道:“不好意思。”
康涂往那边看了一眼。燕灵飞拍了拍腿上的灰,挠了挠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胡凫,冲他挥了挥四指,示意来战。
康涂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干什么?”
燕灵飞嚣张道:“打架啊。”
康涂的眼神就这样钉在他的脸上,说道:“这时候打什么架?”
燕灵飞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他不乐意打架,这还不是重点,他们现在距离曙光只差一步,燕灵飞就算再冲动不靠谱,也不会罔顾当下的情况。
康涂放开他的胳膊,举起双手默默地退后一步,端详着下方的人,又看了一眼胡凫,说:“这都是假的,是吗?”
“他们是什么?”康涂大声道,不知道在对着谁说。
四下静谧了,全部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恭喜你,”燕灵飞笑着向他伸出手握住,“我没有想到你们的人竟然都走到了最后。”
他的整个体态与语调都发生了变化,柔和温暖,康涂记得这个感觉,他道:“你是女娲。”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燕灵飞’说,“更加准确的说,我是他的一缕思绪,他本人并不在这里。”
康涂:“所以你要干什么?”
“一个小小的试验,”女娲说,“就像你和你的朋友猜到的那样。”
他的手指轻轻一点,从刚才开始便不再动弹的胡凫就这样凭空消散了,康涂终于捋顺了他一直都觉得奇怪的那一点,从刚才开始,胡凫的戏份就太过于多了,常明铭莫名其妙地提到了他,然后他来到这里又见到了这个人,他在不断地试探着激怒别人的底线,这一切就发生在康涂的视线之下。
“你一点点杀心都没有动过,”女娲道,“在明知道他杀害了你的朋友的情况下。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一个过于简单的问题,康涂并不能理解他的好奇,说道:“我出生在一个法制社会,我们从来不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女娲:“有趣,我一直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来自另一个世界,事实上,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404,未知的文明代替神统治着你们,我受益良多。”
康涂:“……”
“赵政非常安全,”女娲又忽然说道,“我按照你眼中的世界搭建了这个场所,但为什么你的爱人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康涂蹙眉。
女娲微笑,仿佛在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他眼中的世界……好像确实是这样,就在刚才燕灵飞和他握手,这是他在工作中和别人打招呼才会用到的,只不过这些过于细节的东西,在焦灼中被他忽视掉了,在这个时候忽然如纸片一般飞扬涌入脑海。
那为什么赵政不在?为什么别人都在,他却不在?
康涂发现自己好像确实隐约地觉得,赵政不会出现,他将在这里一直等待。赵政肩负着更大的使命,他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面等着,他要等在原地。
女娲玩笑道:“看来爱的路上总是伴随着迷惘啊。”
可能是因为吸收了康涂的知识体系,他比那晚见面时更有趣了一些,康涂经过诸多折磨已经不信他了:“这是你的另一个手段吗?”
“这次不是,”女娲说,“我看了很多人的回忆,最喜欢用你的眼睛看到的那个世界,其余人现在已经在太行山上了,只有你在这里,因为我想送你一件东西。”
“我看到的世界。”康涂喃喃。
女娲笑道:“是的,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希望,也解救了我内心的最后一丝不甘。”
“我……不太懂。”
“你不需要懂,”女娲说,“上天赐予你一颗敏感多情的心灵,让你过分软弱,也让你过分坚强。正如如今的人间,痛苦却不绝望,哀而不伤,就算身处逆境之中,也一直在等待着火光,点起一把火,化险为夷。”
康涂:“……”
“我总是难以安心,如果脱离了神力,一切是否会如常运转,不愿意放手的母亲,我像不像?”他莞尔,继续道,“我看到过你们眼中的世界,在你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了,没有神,依旧欣欣向荣,是我想多了,但我仍然不能说服自己放下,与共工相比,我是个自私的神。”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涂已经预感到女娲想要做什么了:“你是大地之母,不要这样说自己。”
女娲:“浪漫情节,我在你的知识中学到的词,看来你很在乎这个。大地之母就算了,人类给我诸多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也只是想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庇佑而已。”
康涂感到了无可名状的悲伤。
“你现在就已经足够好了,”女娲走上前,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但是太多消化不掉的想法会搞得人胃痛,还是消掉一些好,把它们留给我吧。”
康涂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灵魂中抽离出去,带来一阵清凉,他忽然恍惚,脚步虚了一下,往前倒去,女娲将他搂在自己的怀中,低声说:“现在可不是睡的好时候。”
他穿过女娲的身体,下一秒却摔入了一片雪地之中。
正好撞击这场戏的最后一幕,刑天爆喝一声一斧头劈进了女娲的胸膛,浮游大吼道:“不!!”
女娲眼角的一滴泪流下去,然后化为无形。
康涂重新爬起来,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浮游痛斥道:“刑天!”
共工用坚实地胳膊将他揽住:“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