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听了那侍卫的回禀,便无可无不可地道:“丢了就丢了吧,咱们在这铜仁府人生地不熟的,原也不易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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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叶小天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头发盘了个道髻,插了一根羊脂玉的簪子,足下蹬一双青缎黑皮靴,便离开了寺庙。
他这身打扮虽然贵重,却又不显得张扬。经过几年的历练,叶小天现在比起初离京城时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英俊的相貌、沉稳的气势,再加上得体的衣着,倒也涵养出几分官威气度来。
今日是觐见知府大人的日子,又是在年节期间,一身鲜亮得体的装束是应该的。叶小天持了名刺赶到知府衙门,投贴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引了他进了知府衙门。
这知府衙门就是原本的提溪长官司的土司府,呈回字状,与普通的官邸大不相同。叶小天被引到二进院落,跨过一个天井,进入一个面阔三间、进深五间的阔敞厅堂。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叶小天一进客厅,就发现早就坐了许多客人,有那相熟的正在交头接耳,厅堂中嗡嗡声一片,一见叶小天进来,众人都停了声音,纷纷向他望来。
叶小天见这些人有穿常服的,有穿官袍的,还有土著打扮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地方官,来铜仁府争赈款的,这都是竞争对手啊!
叶小天心里想着,脸上却是笑呵呵的,向众人行了一个罗圈揖,窥见一个空座,便走过去坐下。厅里静了片刻,嗡嗡声再起,众人再度交头接耳起来,叶小天左手边坐了一人,穿一身藏青色的土著袍服,布帕缠头,腰间挂了一口短刀,仿佛哪个寨子里出来的土司老爷。
见叶小天在身边坐下,那人向叶小天抱了抱拳,问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未敢请教尊姓大名。”
叶小天拱手道:“小弟葫县县丞叶小天,这位仁兄是?”
“哦!”那位土司老爷笑容一敛,淡淡地扭过头去,不理他了。叶小天双手还拱在胸前,莫名其妙地想:“这人什么毛病,我都不认识他,不可能得罪过他吧?”
这时就听对面一人对他身边的这位土司老爷说道:“洪东兄,我听说你们大万山司这次打算在去年的份例之上,再向知府大人多要一成的赈款?”
大万山司?
叶小天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土司老爷对自己怀有敌意,原来他是大万山司的。
一身藏青袍子的洪东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朝廷每年拨下的款项本极有限,我大万山司也想为知府大人分忧,不欲与诸同僚相争,奈何年前老虎关上出了点岔子,致使我县税赋大减,只好向知府老爷伸手了。”
对面那灰色棉袍的老者“喔”了一声,道:“你们大万山司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你们只是去年税赋略减,我们乌罗司可不同了,地处偏远,既靠不了天,也靠不了地,只好年年觍颜请求救济了。”
在他身左坐着的那人一听这话马上接口道:“你们乌罗司好歹与思州府接壤,有些商税收入,我们平头著可司才是靠天天不应,靠地地不灵呢,我这位土司老爷,如今也只能两天才吃一顿香猪肉了。”
“算了吧,扎西土司,你两天吃一顿肉就觉得窘迫了么,我们邑梅洞司去年遭了旱,颗粒无收啊,那才真叫窘迫,你看我,今日觐见知府大人,本该衣装得体才显敬重,可你看我的袍子,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袍子,足足打了六个补丁。”
“阿加赤尔,你别蒜了成吗?在我石耶洞司面前,你也好意思哭穷?我们司可是位居深山,连庄稼都不种的,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偶得山珍,卖些钱财,穷啊!我的山寨现在都改成一日两餐了。”
一时间,众土知县、土长官、土司老爷,纷纷加入了比穷的行列,越说越是凄惨,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若不是明知他们的身份,只听他们说话,还以为是一群叫花子在破庙里摆龙门阵。
叶小天听着他们说话,再看看自己锦袍玉带,朱履轻裘,不觉深感惭愧。他来铜仁,本来是绞尽脑汁讨赈款的,可是听这些土皇上们说的凄惨模样,他都恨不得掏光自己的银子去救济他们了。
这时候,厅外一声长笑,有人高声道:“诸位大人,年年今日,你们都来知府衙门哭穷啊,长此下去,我看这一天可以定为我铜仁府的‘哭穷节’了,哈哈哈……”
随着爽朗的大笑声,一个身材修长的三旬男子潇潇洒洒地走了进来,头戴乌纱帽,身穿靛青色的团领衫、腰系素银带,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对紫鸳鸯。叶小天愕然于座:“哎呀!这不就是那位‘西门大官’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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