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俊亭摇了摇头,语气忽转感伤:“没错,我生来就高高在上。听说皇家公主虽然看起来高贵莫名,其实一辈子都束缚于重重规矩之中,就连公主府中的一个管事妈子都能任意欺凌于她,比起这些金枝玉叶来,土司家的女儿是要幸运百倍。但,莫做土司啊……”
于俊亭惆怅地道:“一旦做了土司,你就不能再拿自己当个女人,可你明明就是女儿身,这一点是你无法回避的。男土司做错了事,有种种理由可以推脱,女土司做错了事,人家却有充分的理由指责你:你是女人,所以你不行!你得比男人更狠辣、更果绝,既便如此,还是时不时就会被人记起你的女人身份,怀疑你,轻视你!”
叶小天看着于俊亭,小心地道:“监州大人似乎有感而发呀?”
于俊亭瞿然惊醒,摇头道:“是有一些烦心事,算了,不去提它,说与你听,也解决不了甚么。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张家呢。”
叶小天微微蹙眉头道:“张家?监州大人担心张家什么?”
于俊亭道:“张家一再向我示弱忍让,有些超乎我的预料。忍人所不能忍,未必是好事,我担心张家必有图谋。天天防着他们,总有疏漏的时候,一个不慎,就要万劫不复了。”
叶小天苦笑道:“监州大人早知今日,那又何必当初呢?其实,于家的实力就摆在那儿,就算是凌驾于张家之上,成为铜仁第一家,和现在又有多大的区别?付出那么多,就为争个第一,值得么?”
于俊亭柔声道:“叶大人,你是流官,自然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当你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不去与人争,被人察觉到你的强大已经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时,他也会主动出手来对付你,与其如此,莫如先下手为强。何况,一个女人要坐稳土司的位子,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以为能坐得稳?”
叶小天默然半晌,轻轻叹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后如果有用得到叶某的地方,监州大人尽管开口,叶某甘为大人效力!”
叶小天这算是因为于俊亭的庇护而投桃报李了,但于俊亭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喜形于色,这样一句话,当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但叶小天并未坦诚他的蛊教尊者身份,那么他的这句承诺就只局限在推官权限之内,区区一个推官,对她的大业能有多大帮助?
不过,她不急,这丫头钓鱼的时候,是很有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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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来,铜仁府还从来没有哪一位土司试图挑战过张家的权威,所以于俊亭的蓄力一击,一下子就令张铎方寸大乱,再加上叶小天的惊人之举以及于俊亭随后对叶小天的无条件支持,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所以张知府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在这种情况下,张铎只能选择隐忍。这是涉及到整个家族的大事,他不能像街头混混一般不计后果地一怒而战,他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加上田家的授意,张铎只好屈辱地容许格哚佬部驻扎在所占据的山岭上。
命令传到提溪,提溪司长官张老爷子老大不悦,你要么继续打,要么当初就别打,结果损失的全是我的人,随后你息事宁人了,这算什么事儿。可张知府都服了软,他也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格哚佬大获全胜,整个部落都为之欢欣鼓舞,他们来到山外才切身体会到这里的条件是要比山里优越许多。也许那些久住城市的人,会被深山景色所迷,但是生活其间,就会发现诸多不便。
格哚佬部和山下的百姓也已有了接触,即便是那些普通百姓家的住宅、器物和穿着,也令他们甚觉新鲜,更不要说村镇里总有一些富有人家,那些人家的深宅大院、绮罗绸缎就更令他们羡慕了。
这一次他们大败张知府,被他们认定是蛊神在暗中保佑他们,是尊者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这种乐观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引勾佬,这位长老被长老会派来格哚佬部,其目的是为了防止格哚佬部出山后会削弱蛊教对他们的控制。
但引勾佬在这种乐观气氛中,却萌生了更大的野心:他要发展新的信徒!从山下那些星罗棋布的村镇寨子里,为伟大的、无所不能的蛊神发展新的信徒。
当初在铜仁府,叶小天特意安排他去参观罗天大蘸,亲眼见证了长风道人是如何的威风,那一幕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灵,他也向往着,有朝一日即便离开深山,离开生苗部落,他依然受人礼遇,不会泯然众人。
这一天,格哚佬依旧大摆酒筵,款待特意赶来相助的两个部落的勇士,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自己的部落了,引勾佬则兴致勃勃地带着几个弟子下山,开始了他的传教之旅。谁料这一去,又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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