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了一身青色罗裙, 看着不似富贵家的孩子。
“对不住百里公子,是家里人没看好我姐。”
那女子不断的道歉,百里陌笑的十分牵强。
白泞止住脚步, 这看起来还有点意思啊!
“小妹, 你拦着我做什么,那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打人的女子还在歪缠,青衣女子忍无可忍,对着自己的姐姐喊道。
“姐,你真是够了, 都说了小芳的死和百里公子没有关系!”
“你胡说, 小芳的肉可不就是进了他的嘴巴!”
白泞猛然一麻,指尖开始发凉,这话什么意思?
“小芳是爹娘宰了的,刀还是我磨光了递过去的,你若要再发疯, 就打我好了!”
那打人的女子愣了愣,终是不闹腾了。
白泞却觉得越听越弄不明白。
什么意思都是?
“百里公子,真的对不住,您原是我们家的常客, 我姐又……。”青衣姑娘连连低头鞠躬,“您,您就说赔您多少银子吧?不然您从我身上打回来也可以。”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您打吧!”
左右是没钱赔他!
青萝抿唇想道。
“不必,你们回去吧,往后别再让你姐跑出来就可。”
百里陌生气是应当的,可偏偏又没法儿和姑娘计较,且还是一个得了癔症的疯子。
他不过是在一次出门取货的时候在一家小饭馆里点了道炒猪肉,赶巧他们镇上的猪肉贩子都收工关门了,那店家就把自家的白猪拖出来宰了。
可谁知这白猪是这家的大女人从小养大的,这大女儿是个寡妇,孩子又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那家大女儿就得了失心疯,整日里把那猪当成自己的女儿在养。
一口一个‘小芳’的叫着,养了一整年,那猪大了,可以宰了,家里人没在意,结果倒霉的就是他了。
百里陌仍旧记得那一日他刚夹起一块儿红烧肉放进嘴里,背后立刻就是一掌,拍的他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紧跟着就是那疯姑娘的嚎啕大哭,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没成想今日来国寺居然又给碰上了,这姑娘是怎么进来的?
“你带着你姐姐走吧。”百里陌深吸一口气,嗓子有些痒,轻咳了两声,皱眉道:“我不用你们赔偿了。”
青萝皱眉,随后自怀中掏出一小瓶药,递给他。
“公子,你常来我们店吃饭,我爹说时常听见你咳嗽,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药,对你的身子有好处的。”青萝笑了笑,对上他的眼睛,“不用担心这药有问题,您可以请大夫看看的。”
说完她便扯着自己的疯姐姐往外头走。
“百里陌,你等着。”
那女子一边被拖走一边看着他,神情执着到叫百里陌有些心慌,“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百里陌十分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指尖残留下一片凉意。
两个姑娘拉拉扯扯的走远了,百里陌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瓶子,沉思许久,还是将药瓶放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他和白泞都不知道的是,那叫青萝的女子拽着另一个女子跑的远了之后,两人靠着翠竹停了下来。
那疯疯癫癫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眼中痴狂散去,眸色深远。
“疯乞,你说说看,你明明是来报恩的,怎么好端端的扇人巴掌做什么?”
“我们就要走了,或许很久之内都不会再回到大怀,寻常的道别怎么能叫他永远的记住我呢?”疯乞看着青萝,露出一个捎带愁绪的笑容,“也不知道那药他会不会吃。”
“会吃不会吃又怎么样?”青萝换了一副面孔,眉眼冷淡全然没有刚才知书达理的样子,“你不久前耗了数年内力给他疏通肺腑的那一长,就能叫他从鬼门关回来了,不然他如今哪儿能又瞪眼又生气的!”
“不过疯乞,我有一事不明白,你说你是喜欢他吧,你怎么就不能用一个更仙气儿飘飘的身份去接近她,认猪做闺女真是有你的。”
疯乞单手扯下一片竹叶,笑容带上了几分深意。
“才女遍地,疯子难求……。”
话没说完,两人突然立刻便挺直了脊背,朝着南边方向立身垂首恭敬道:“十姨。”
戏十姨从树上一跃而下,戴着斗笠,斗笠上的白纱扬起,露出半张刀疤狰狞的脸。
“疯乞,你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可还有遗憾?”
疯乞收了方才的样子,道:“十姨,乞儿再无遗憾了。”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小乞丐时,曾在天寒地冻的腊八日受到过百里陌递上的一碗粥和一块碎银子。
小小公子浑身上下都用貂绒裹住,露出一张瘦弱的小脸,玉冠戴的正正的,冲她笑了一下便被大人抱回了屋。
那一碗粥救了她的肚子。
那一块银子救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