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与他话音和眼神极不相符,他的掌心却是十分温暖,动作也十分轻柔。

林啾啾被他一抚,先前的惊惧和慌张陡然去了大半,反而莫名地增添了许多安全感。

困倦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林啾啾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竟伏在裴恕掌心,乖顺地睡着了。

另一边,楚啸天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张灵网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一位有名的驭兽师手上买来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这样一件稀罕的法宝帮他收服了不少异兽,可是万万没想到,在白墨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竟如普通的麻绳一般。

楚啸天握紧了拳头,嫉妒心和想要进入玄天内院的渴望顿时更加强烈了。

“奉天君!”眼看裴恕提步要走,楚啸天急忙跟上。

既然奉天君带走了那只鸟,便相当于收下了他的礼物。既如此,按照奉天君的规矩,他便可以提出要求,进入内院。

这其中的细节楚啸天已经无暇细想。他心中的欣喜远超过恐惧,兴奋亦盖过了愤怒,只听扑通一声,楚啸天跪在裴恕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再用力一叩首道:“请奉天君成全!”

裴恕停下脚步,看向楚啸天。

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奇怪的笑容,虽是在笑,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跟在裴恕身后的白墨按住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以他对太师叔祖的了解,楚啸天这都不叫找死了,他这是在坟头上蹦迪,还给太师叔祖递了把刀!

太师叔祖裴恕果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接过那把刀,噗嗤一声捅了进去。

“哦?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寿礼?在我寿辰之日送给我一只奄奄一息的鸟?”

楚啸天脸色大变,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奉天君息怒!奉天君息怒!我……我绝无此意!”

他一下一下撞击着青石板,脑袋触碰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让那几个外院弟子都心有余悸。

血珠很快从额头沁了出来,顺着鼻梁流到了下巴。楚啸天却顾不得擦,胆战心惊地为自己辩解道:“奉天君明鉴,这只碧海雀是因为旅途颠簸、水土不服才生病的,我未想过她会如此娇弱,确有照顾不周之责。但碧海雀虽然稀有,却不难抓,奉天君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去中洲为您抓一只……不,不止一只,五只,十只!只要奉天君开口,多少只都没问题!”

“碧海雀?”裴恕冷笑一声,眼神愈发让人胆寒,“本以为你在驭兽方面有些天赋,没想到只是个连碧海雀和青乌都分不清楚的蠢货罢了。”

“青……青乌?”楚啸天叩头的动作忽然顿住,他不可置信地讷讷抬头,白墨闻言亦是一顿。

传说,青乌乃是上古神鸟凤凰的后裔,部族世代隐居在不为人知的深林中,极少有人见过他们还未化成人形的幼鸟模样,故而十分神秘。

不过,白墨有位师伯极爱研究珍禽异兽,早年间与青乌族还有过几次交集,白墨在内院时选修过她的珍禽论,因此对青乌略知一二。

据说,青乌族是凤凰后代,只不过神鸟血脉延续至今,繁衍变化,早已不是所有青乌都有可能化成凤凰的了。距今百年以来,青乌族中成功浴火化凰的不过也只有三只,屈指可数。因此,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让凤凰神血得以延续,青乌族在族中设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严禁族人与外族□□,同族之间亦必须等级相配才能生育。至于划分等级的标准,就是青乌幼鸟眼周的一圈细绒。

青乌幼鸟与中洲山林中的碧海雀十分相似,翅端圆滑,尾羽纤长,肚腹若白雪,背翼如碧海。只不过,在青乌幼鸟的眼周,会有一圈极为细小的短绒。

这些短绒的颜色不尽相同,按照青乌族的等级划分——“乌为劣,青为次,橙为上,赤为极,金为尊”。只有短绒带金的,才是能够参与青乌族“火炼”,有机会化成凤凰的金绒青乌。

白墨细细凝视,果然在那幼鸟的眼周看到了几点细碎浅淡的金。

这样难得的神鸟本应养尊处优,被精心呵护着长大,没想到却被人关在狭小的兽笼中默默等死。白墨叹了一口气,心想难怪师祖会如此生气。

不过,裴恕却并非因此动怒。

“你以寻常谷物饲养青乌,致使其灵气四散,性命垂危。发现后,不寻医师为她医治,反而以‘聚灵散’喂食。”

“寻常修士服用一颗已是极限,你为了帮她吊命,不惜喂了四颗。”

“可悲的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聚灵散只能暂时维持住体内灵气,若无新的灵气注入,只会适得其反,让她死得更快。”

楚啸天一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嘴唇发白,嗓子发干,颤抖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碰巧在山里抓了这只鸟,我怎么知道她是青乌,又怎么知道她不能吃谷米……”

“是啊,说起捕获……”裴恕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亮起危险的光,自上而下看过去时,让楚啸天如坠冰窟。

“青乌幼鸟从来不会单独出现,更何况是一只可以化成凤凰的金绒青乌?那么,理应陪伴在她左右、照顾她的成年青乌又去哪儿了呢?”他一字一字慢慢地道,如同匕首一寸一寸地插入楚啸天的心脉。

比起年幼、尚无反击之力的幼鸟,成年青乌显然难处理得多,他们发了疯地竭尽全力地保护幼鸟会让抓捕者十分头痛。因此,等待他们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

楚啸天说不出话来了,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裴恕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辨识不清,是你眼拙,灌以聚灵散,杀死成鸟将幼鸟据为己有,是你因一己私欲践踏生灵。一个对生灵毫无怜悯与敬畏的人,不配入我玄天府,亦不配成为修道之人。

“白墨。”裴恕道。

白墨应了一声,缓步上前。

他领了命,向楚啸天微微一颔首:“得罪了。”

“不不!不要!”楚啸天心知不妙,连连后退,可他还来不及起身,一道寒光陡然遮住了他的眼。

那道光芒愈来愈盛,楚啸天只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虚弱。他体内的灵气不再受他的控制,四散奔逃,如同阻不住的水流,从指缝间哗啦啦地溜走。

楚啸天越是拼命挣扎,灵气溃散得就越是厉害。最后,等到灵气流尽之时,他似乎在那片刺目的白光中,看到了那日老树下的成年青乌。

那只青乌不知何故受了重伤,伤口汩汩地向外涌出鲜血,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她奋力保护怀中幼鸟的决心。

她最后气绝身亡,死不瞑目,眼睛死死盯着楚啸天手中的幼鸟。而现在,楚啸天也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

“都处理干净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