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之一,象他这样,先帝遗腹幼子,皇上唯一的弟弟,完全可以置身争储这件家务之外,就算有所倾向,也该蜻蜓点水,何必要象现在这样,非要成为朝廷惹眼的势力之一呢?
从前,只怕也是这样,他的暴死,就是明证。
两人各自沉默出神,微风掠过水阁,拂的荷花弯腰过去,再弯腰回来。
“怎么说起这个了。”好半天,秦王才恍过神,用力笑了几声,扬声叫可喜进来重新沏了茶,端起杯子抿着,“你姐姐的亲事,你大伯娘那里有没有看好的人家?看好了,就让阿凤好好去打听打听。”
“你问过一遍了,等一阵子再说,大伯娘刚忙完五哥的亲事,东西还没收拾完呢,总得让大伯娘喘口气儿。”李夏也端起杯子喝茶。
“要不,我让阿凤把京城有合适子弟的人家都过一遍?”秦王殷勤建议道。
李夏瞪着他,“你怎么……比我阿娘还着急!”
“不是着急,你姐姐不小了,反正最近阿凤也没什么事,你姐姐定好了亲,你大伯娘就能赶紧把你七姐姐的亲事也定下来。”秦王脸色和声音里,都有几分沉郁。
李夏看着他,秦王低着头,仿佛没感觉到李夏在看他。
李夏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用了,大伯娘操心姐姐的亲事,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这一两年变化的快,早一两年看好的人家,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我和阿娘姐姐,还有六哥回到京城后,又跟从前很不一样,今年秋天,要是六哥能考中秋闱,又是一个样儿。
我看大伯娘的意思,是想等秋闱之后,再定姐姐的亲事。
董家那门亲事,就是因为觉得姐姐低嫁,必定是因为点儿什么,想的偏了,大伯娘的意思,这亲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秦王眉头微蹙,低头看着杯子里茶汤,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抬头看着李夏道:“看好了人家,先别急着下定,跟我说一声,让阿凤好好查清楚了,再定下来。”
“好。”李夏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这句查清楚里,跟从前的查清楚,应该是不一样的,她很愿意看看他的查清楚,离真相有多远。
“我该回去了,出来的时候,说是去太外婆家里拿点儿东西,再晚了,大伯娘就要知道了。”李夏站起来。
“拿什么东西?再赶过去还来得及吗?我让人替你跑一趟?”秦王跟着站起来。
“不用,我已经让富贵过去拿了,也跟太外婆说过了。”
“你经常这样?你太外婆也太……”太没规矩这句话,秦王没好说出口。
“我让富贵跟太外婆说,我到你这里来了,你这一阵子累得很,我过来看看你好不好,陪你说说话儿,要是来得及就过去看她,来不及就从你这里直接回去了,我没瞒着太外婆。”李夏一边走,一边侧头看着秦王解释道。
“唉,哎!”秦王被李夏这几句话说的失笑无语,她看看他好不好,陪他说说话儿……她从小就这样,总是一幅小大人模样,好象是她在照顾他……
秦王将李夏送到二门,看着她上了车,车子出了二门,才慢慢转过身,背着手往书房过去。
书房院子门口,金拙言晃着折扇,看着信步而来的秦王,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门房一角放着的滴漏。
他说最多半个时辰,这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李夏车子回到永宁伯府,富贵抱下车子后面几袋子海货,交给婆子,赶着车出去。
李夏让人把几袋子海货解开,各拿出来些,吩咐瑞砚拿着,“咱们去给先生送点过去,先生说过,他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郭胜不上课时,就和秦先生,在李文山那个外书房院里,处理些事务,看看书,说说话儿。
这会儿李文山陪媳妇去庄子里挑新鲜果子去了,秦先生忙着替李文山在户部对旧年细帐,外书房院里,只有郭胜一个人,坐在廊下,悠闲的喝茶看书。
进了外书房院门,李夏示意瑞砚,“把东西放这儿吧,你在这里等我。”
端砚答应了,找了个干净地方把袋子放好,站在院门一角,垂手等着。
李夏沿着抄手游廊,走到虽说没站起来,却端坐笔直的郭胜旁边,曲膝见了礼,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显的有些冷厉,“几件事,一,打听打听大伯最近是不是又动了什么心思了;二,从今天起,留心秦王府的下人,照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慢慢留心,不要惊动任何人;三,要是陆仪再邀请你帮他,你就去帮他一把,只是,不能离开京城。”
郭胜聚精会神听着,后背绷的笔直,眼里亮光闪动,“是,姑娘放心。”
李夏说完,后退一步,曲膝告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