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郡主本名季萤,是隆寿长公主最小的女儿,算起来也是姜妙的表妹,今年刚刚及笄。
季萤个子不高,但面容还算清秀可人,只是自小万事被人包办周全,还从未操心过一点闲事,也未曾受过多少磨折,因此性情有些执拗。
姜妙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道:“你今日找我来,总不会是只想请我这个表姐喝茶叙旧吧?”
心思被人戳破一层,季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道:“自从明嘉长大后,还未曾和长乐表姐好好相处过呢。”
姜妙搁下茶盏,看向她:“说吧。”
季萤沉吟了一下,道:“表姐还记得有一次皇舅舅送给你一个风筝,萤儿特别喜欢么?”
“表姐受皇舅舅的宠,便是要什么样的风筝都是有的,所以一听我要,表姐便将那个风筝送给了萤儿。”
季萤笑起来,“这么多年,萤儿还一直记表姐这个恩情呢。”
姜妙猜到她要说什么,眸色有些晦暗,“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季萤咬了咬唇:“我便直说了,近日听闻表姐与沈太傅之事,萤儿一直寝食难安,今日请表姐来便是想说,萤儿喜欢沈太傅,烦请表姐让与我。”
姜妙的脸色冷了下来,季萤见她目光冷冽,不由道:“天下这么多的好郎君,只不过是表姐一句话的事,况且强扭的瓜不甜,表姐何必执着,引沈太傅不喜?”
“季萤。”姜妙突然念了一声她的全名,随后冷笑道:“你有病吗?”
季萤一愣,随即脸色气得通红。然而她自小娇惯着长大,还从未受过这般言语上的委屈,一时朱唇微张,竟忘了回怼。
姜妙又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要,本宫便都会给你?”
姜妙轻笑一声,心中有些酸涩,可面上不显,只握紧了搁在桌上的手。
“且不说沈太傅与本宫并无半分关系,就说感情一事,你若以一个让字来分,对他也好,对本宫也好,都是一种折辱。”
姜妙起身,用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酸涩,道:“你既喜欢他,便自己去争取,明嘉,这世间从没有让来的东西,你说本宫万物唾手可得,可本宫也不是万事都能如意。何况你并未见的有多喜欢沈太傅,只是你自小想要的都能得到,没有受过被人拒绝的挫折,心里存着气罢了。”
她起身,知道自己已经激动过了界,而且季萤那句“如此执着,引太傅不喜”正好戳中了她近期的心事,便忍住心中的钝痛感,道:“再劝你一句,就凭你这个让字,你便配不上他,他是世间最好的郎君,不是一件可以相让的货物。”
说到此,她已经有些哽咽,随后她呼出一口气:“本宫走了,你好自为之。”
季萤见姜妙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微怔,随即咬紧牙关,捏了捏绣帕。
谁说她未必喜欢沈太傅,不过是表姐怕她跟她抢,所以想劝退她的说辞罢了。
表姐有得,她明嘉有不得?昔年那个表姐喜欢的风筝,不也被她要过来了?
半月之后圣上会举行围猎,皇帝舅舅如此疼她,再加上母亲从此说和,若能请求他赐婚,那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郎君,未必不能是她季明嘉的。
季萤松开帕子,只吩咐了人备车,便在姜妙离开后自行回了府。
...
下马车时,姜妙已有了些许疲倦,一抬头见公主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那车身上还是皇族的标识,不由有些诧异。
姜朔从马车中钻出来,见到姜妙,也不顾身边内侍吓得青紫的神色,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小跑到了姜妙跟前,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阿姐,我听说你这几日病了,心中好是担心,今日下了学就请了旨来看你。”
姜妙摸摸他的头,方才在明嘉那里升起的酸涩感渐渐消失,只在心中叹了口气道:“阿姐已经大好,倒是你,近几日我没进宫看着你,你功课可有落下?”
“没有!”姜妙骄傲的昂起头,“我功课做的可好啦,还得了太傅的夸奖呢,父皇也奖了我一把小弓,说允我在围猎上和皇兄们一起打猎!”
围猎?姜妙一愣,也是,每年入夏,父皇便会率众臣去围场打猎祭天,想来日子也快到了。
姜妙不忍扫他的兴,便笑:“是么?”
“是呀!”
姜朔点点头,又献宝似的掏出一个纸袋:“太傅夸我学业精进,知道我要来看你,今日还特意早放了半个时辰,还送了我一袋糖。”
沈之言,给姜朔糖?
姜妙有些微愣,见姜朔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拈出一颗糖。
“阿姐你吃,是宫里没有的味道哦!”
少年将手中的糖举高,姜妙才看了一眼,表情便变得有些复杂。
又想到方才姜朔的话,心想沈之言莫非是借这糖来提醒自己什么?
不能吧。
如果是的话,可为什么也是梅子糖?是对她那晚的嘲弄?还是讽刺?
还是最近那流言惹恼了他,叫他觉得自己是流言的罪魁,那糖霜其实是砒/霜,干脆毒死她一劳永逸?
这么一想,姜妙越发觉得此事有蹊跷,便一把抢过姜朔的纸袋:“不许吃了。”
她塞进自己怀中,姜朔不妨手中的糖被抢走,一时有些呆住。
趁姜朔反应过来之前,姜妙将他拉进了府中,让下人端上来几盘糕点堵住他的嘴。
另一边,铜钱匆匆跑进墨院,看见案上练字的世子,不由喜道:“世子,公主欢天喜地的接了,一颗也没有给九殿下留呢。”
沈之言抬起头来,语气淡淡道:“我有让你盯着?”
铜钱喜色一僵,随即脚步向着门外转了个弯,做势拍了拍自己的嘴,讪笑道:“是小的自作主张,这就下去领罚。”
沈之言却停了笔,修长的手指搭在眉骨处,沉默半晌,在寂静中起身来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