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一天,她再无比明白不过,她跟魏瑾泓之间是绝无一点可能了。
他们是如此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对她的轻视与包藏祸心都不能惹怒她了。
“雨季来了。”魏瑾泓听了她的话,撇过头,看着窗外的大雨。
风把雨吹进了屋子,沾湿了他的里袍,风随之携雨吹到了赖云烟的身边,有一滴雨水,滴落在了赖云烟的眼角,那一刻就好似她刚刚掉下的眼泪。
“是啊,雨季来了。”赖云烟附应,语气淡然,不似此前魏瑾泓的话意那么有着怀念。
“我记得……”魏瑾泓说到这,语气间带有点淡笑,他转过头,正要把话说下去的时候,对上了赖云烟看着他的淡漠眼神,里面有着不以为然的了然。
是,聪明如她,怎不知他心中对她的眷恋,她一直拿这个当武器在用着,她明知他最欢喜她的娇笑嗔怪,她便天天拿此作怪。
她……
魏瑾泓突然有些站不下去了,他走至她身前的那张椅子坐了下去,这时她手一动,他心中便随着一动,朝她看去,见她只是拿过她的外袍,盖在她案上的书册上,免于它们被雨水沾染。
“你还是这般爱惜书。”魏瑾泓看着她白皙的长指道。
“我爱惜能让我欢喜的。”赖云烟笑了笑,回过头看着魏瑾泓平静道,“那些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您就无须拿出来说了。”
他再欢喜她,曾也还是一刀一刀地往她身上捅,他后来再对她有所怀念,就是一边写着信给她,另一边也没阻拦他凶狠地攻击她,便是现在,他对过往有所眷恋,可这里面,何尝不是透着算计?
他想让她再为了他,当那白工罢?助他清理魏府,辅他官路,还有许多许多更离谱的罢?
她为了情爱,昏头昏脑一次就足够了,再来一次,便是那圣人,怕也是消受不起。
魏大人那些所谓对她的感情,也太过于廉价,有时廉价到,她都后悔曾爱过他。
他道她的任性不识大体是他的耻辱,魏大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晓,在她没释怀之前,她也因曾因喜爱过这样的男人而觉得耻辱过。
他什么也没给她,连这个世道给嫡妻的那点尊重体面,他也未曾给过。
“天道五年,不是我派的探子刺杀你。”魏瑾泓捏紧着袖中拳头,看着地上积的雨水道。
“我知晓。”赖云烟坐起身,远离了那些雨水一些,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是么?”魏瑾泓抬头看她,那场风雨,连辰远帝都知,是他要让她随马车坠入深渊。
“魏大人,我不是靠着无知站于赖家后的,”魏瑾泓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赖云烟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眼神,“那时想让我死的,不止您一人,谁动我马车的手脚,我要查不出来,您道我能活着等到您死的那天?”
“我还当你是。”魏瑾泓抬过脸,看着她的黑发在风中狂舞,神情温和地看着她,“说来,是我误杀了江大人。”
赖云烟闻言笑了一声,“您太客气了。”
她本可回得恶毒一些,但她突然不想说了,她伸手拭过脸边的水渍,闭上了眼,静躺在背面,想让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心好受点。
魏瑾泓看着她拭过眼泪,眼睛猛地往内一缩,心中顿时一片刺疼。
江镇远,果然与她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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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事到如今,赖云烟依旧清晰记得那天上午,他们在京郊的那张茶亭饮过茶,江镇远文质彬彬地朝她一拱手,与她笑道,“阿烟,就此一别了。”
赖云烟那时只当他要去江南查案,就与他轻福一礼,笑道,“君且前去,待来年,阿烟再与你煮茶品茗。”
江镇远看着她潇洒一笑,就此离去。
隔了两日,他的书童送来一封信,信笺上写道:士为知己者死。
他就这么捍卫她的生死与尊严去了,赖云烟坐于茶亭半月,往后的每年,除了他离去到死亡的那三天她会在茶亭煮茶,静等他来品茗,其它时日,她就当作自己遗忘了那个地方。
世人都当他们暗通款曲,那种失去挚友的疼痛,她也只有跟兄长说过两次,但兄长都道他们互生爱慕,碍于世俗不能结合,更是怨憎魏瑾泓的卑鄙。
便是最敬爱的兄长,也不能完全理解她与江镇远那种不逊于情爱的情谊,自此,赖云烟也就不再为此解释什么了。
而他,江镇远三字,时间长了,她也不怎么再想起了。
一想起,心就疼得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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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越来越大,她的头发,脸上,全沾上了冷雨。
赖云烟觉得分外的冷,她张开眼,赤足下了地,拖着长被去了箱笼,拿出长袍披上。
她未去看隐于一角静坐的魏瑾泓,她哼着江镇远所作的那首曲子,赤着足去了外屋。
梨花正端着水盆进屋,看到拖着湿发长袍,赤足走着的大小姐,她受惊般地“啊”了一声,手中水盆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砰啪”响。
赖云烟瞧地上看去,见地上的水不是热水,落地的水只是湿了梨花的鞋面,便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去换了鞋罢。”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对随之进门来,呆在原地的杏雨笑道,“你去把我的乌木筝拿来。”
“小姐。”杏雨担心地看着她。
“去罢。”赖云烟坐于案前,把上面摆着一些诗经挪到了一旁,呆会放筝。
杏雨拿来了筝,梨花拿了鞋与她穿上。
她们跪于她身后与她拭发,赖云烟弹弄起了筝。
那拨弄的几根弦,一下响得比一下怆然。
许是外面狂风大作,冷雨劈啪,凭添了几分萧瑟沧桑,善感的梨花边擦湿发边哭,到后头竟哭到无法自抑。
赖云烟停了手,往后看去,好笑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