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渐渐有人传回信来,有人在直隶的几处窑子里散了话,京中平原侯、定城侯两府各有半份法器,和在一处请高人做法,能起死回生。
冯紫英不由得拍案叫绝,笑嘻嘻来面君道:“圣上猜着了,想来多半又是荣国公的招数了。亏了他从何处想来!”
圣人忙命他奏来。
冯紫英乃将那直隶府传回的消息说了,笑道:“京城管制严苛,倒是直隶府多有江湖人士出没。”
圣人摇头好笑:“朕说了是贾恩侯手笔不是?这等话竟有人信?”
冯紫英笑道:“寻常人自是不信的。偏江湖多草莽,愈发肯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若有人恰逢至亲挚友去世,哪怕无稽之谈也定想试一试的。另有,得了这消息,人家原本尚不定盗哪一家的保不齐都来盗这两家了。赦公是丢了块肥肉进饿鬼堆里。”
圣人又道:“那又何须将人家库房搬空?”
冯紫英道:“谁知道那法器是什么呢?赦公惯爱弄些虚幌子,总能套上来不少傻子。”
圣人听了也觉有理,方撂下对姜家的疑心,又觉得贾赦纵有天大本事,自己一眼便能看穿,心下颇有几分得意。乃吩咐冯紫英,纵是贾赦诚心勾来的,这伙大盗无法无天,务必查出来。
冯紫英后使了无数法子,终是不曾得破,暗叹江湖有高人。这个案子成了悬案。圣人心中也略有几分不满,只觉其终还是差了姜文几分。
太后国丧不久,淑妃病逝。七皇子痛哭不已,向圣人求允他往五原医学院学医,誓医治世间与淑妃一般的病人。圣人犹豫了几日,终长叹一声,应了。
唯平原定城两府却是惨不堪言。他两府实职早让圣人借机撸光了,家中又遭大盗,吃穿用度捉襟见肘,虽赶着卖了些产业也不过饮鸩止渴。心里都疑心是遭了姜家报复,偏一来无有证据,二来理亏,三来他们也没本事奈姜家何。
终定城侯老夫人叹道:“罢了,愿赌服输。”挣扎着亲出来理事、领着阖府缩衣减食、将下人几乎卖了个干净,虽能勉强度日,家中孙儿孙女难免心下凄凉。亲友知道他们得罪了姜府,并不敢相助;几个未成婚的来日婚事愈发艰难。平原侯却无人主持,互相推诿抱怨,下人又趁乱盗些家俱粗物逃跑,不过半年功夫便门庭败落了。姜文虽不明着出手,暗暗踩上两脚或是授意旁人踩上两脚却是便宜得很。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天木有这么赶点了……于是……不小心又赶点了……
☆、97
却说贾赦领着一群学生躲到庄子里避国孝,每日吃饱睡足,跟养猪似的。这日丁鲁班与那位装蒸汽机的英国工程师菲尔德正凑在一处研究庄子里的水车,贾赦与学生们围观,忽然贾琮从外头钻进了,拉了拉他爹的衣襟,还使了个眼色。贾赦忙跟了他出来。
贾琮把他爹拉矮了些,咬耳朵道,“彭姑姑来。”
贾赦一愣,难道特种营那事儿暴露了,忙问人在哪儿。
贾琮指了指山坡后头。
贾赦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
彭润依然一身青色男装,策马立着,高贾赦一大截,面色沉静。
见她的样子不像出了意外,贾赦松了一口气。“彭姑奶奶别来无恙。”他笑道。
彭润纵身下马:“我找你帮忙。”
贾赦一愣:“嗯?”印象中这个人从来不需要人帮忙的?
“前次王三童刺杀圣上未果,有位宫娥唐氏替他挡了一剑,后封为贵人。因那一剑致唐贵人不孕,她又出身寻常人家,天资聪慧、对圣人一往情深,”本是寻常的话,她漠然说出来,反倒讽刺了,“如今圣人对她宠爱的很。”
贾赦奇道:“这跟将军你无关啊。”
彭润面无波澜道:“当日我领着特种营搜查王三童,已是让乐将军看见了,他却不知有意或是无意的露了出去,致我近日多有求婚者。”
贾赦“噗哧”一笑:“他们以为你是那等好骗的女子么?”
彭润嘴角轻勾:“唐贵人在深宫也听说此事,劝圣人莫耽误我终身。圣人欲在他的心腹将领中让我选夫。又不知唐氏说了什么,圣人只恐我心不定,要我立誓终身不再嫁。我虽无此意,却不愿为了守住官职而立誓,乃向圣人请辞。”
贾赦闻言愣了半日。“圣人被那唐氏迷住了?”
彭润赞道:“唐氏是个人物。她打发了个宫娥对我说,知君有傲骨,何必寄功名。”说白了,人家使的是激将法。
贾赦撇撇嘴,是了,这位姑奶奶虽然够强,依然是古人,把骨气什么的看得比实惠重要……思忖了半日:“这么看,你倒是输的不冤,唐氏把你的性子摸透了。也不知她是哪家派出来的。恐是乐奎那猪头营中有探子,见了特种营之风采,想弄此营到手。既然唐氏有那么一句话,想来不怕让你知道、也不欲与你翻脸。故她后头九成是皇子,日后还想拉拢你们彭家。嗯……她给圣人挡那么一刀,没准是与王三童演戏。王三童虽为太后死士,太后、太上皇、乐善、二皇子都是老勋贵那一群。保不齐是二皇子……”
彭润摇头:“想多了。”
“嗯?”
彭润道:“她不过是以为我身为女将颇为难得,想让我知道罢了。至于她后头是谁,不可以此为论。国公回京自与白先生商议。”
贾赦“哈”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小白?”
彭润道:“搜府那日我见到他了。”
贾赦吓了一跳:“你认出来了?他分明变了许多。”
彭润道:“总归是一个人。”
贾赦惊问:“那戴权呢?”
彭润略有笑意:“他是公公。”
贾赦愁道:“很有眼力的公公……”
“公公极少出宫,他不曾见过白先生。白乾此人名声在外,见过的极少。当日曾亲来我家拉拢于我,故此我认得。”
贾赦这才放心。过了会子又道:“如此看来,继任者看来不是彭楷小少年了。”
彭润道:“我与浩之从营中各举荐了两人,圣人只道他们都太年轻了些。故此委派了葛将军。”
贾赦额头一跳:“这个葛将军又是哪根葱。”
彭润忽然笑了:“圣人身边的老将了。”
贾赦一翻白眼:特种营那群小子,用老将来管,管的住才怪!又是潜水又是爬山又是钻洞的,老将的体力,纵勉强跟的上,也难征服他们。遂安心了,笑道:“你猜这葛老头能扛多久?”
彭润道:“不知,且看他的本事。”因道,“我从前不曾这般领军,故请辞之时颇为利落。如今已是回不去了,偏依然想在军中为将,特来寻贾国公讨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