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点点头:“若真有机会前去一饱眼福,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而此时正在被谈论的沈湉,坐在月华院的内室里,看着母亲递过来的嫁妆单子,也是吃了一惊:“母亲,怎的有这么多的东西?会不会太过了些?”
韩氏摇头道:“放心吧,母亲心里有数。当初太子妃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台,大皇子妃是一百零八台,三皇子妃家境艰难些也有九十八抬。明年成亲的四皇子妃家里预备的也是一百零八台的嫁妆。咱们家预备着就给你凑够一百零八台,若有剩余的就等你回门的时候再带回去。”
沈湉看了一下,先不提田产铺子,光单子上的家具就很惊人了。打头的是一件黄花梨木雕牡丹纹的苏工拔步床一张和紫檀木带门围六柱架子床一张。黄花梨木的罗汉床一张、紫檀木的美人榻一张。另外琴桌、书桌、各色几案、桌椅、箱柜俱都是黄花梨木和紫檀木各一整套。另有金丝楠木的书柜和多宝阁各一件,此外还有些红酸枝的小件和樟木箱子等。如今上好的黄花梨与紫檀木均十分难得,便是大皇子妃当初的嫁妆里也不过只有一张黄花梨的拔步床,其余的也不过是些小件家具。单论价值,光这两套家具,就胜过三皇子妃的全部嫁妆了。更别提那长长的一串首饰单子了,上面的珍珠、宝石等物都是按盒记的。
“如此丰厚,会不会太招摇了些?当初三皇子妃成亲时,可比这些差得远了。”沈湉有些犹豫的问。韩氏摇头道:“三皇子妃在娘家时受继母慢待不说,他家的家底原也不厚。若不是嫁到皇室,有皇家的聘礼和家族的鼎力支撑,三皇子妃的嫁妆只有更寒碜的。咱们家可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不说,便是你爹在南边待了多年,所得的金银财宝也不是少数。娘亲当初的嫁妆比这个也少不了几成。世家的底蕴岂是余家那样的新晋家族所能攀比的?再说了,咱们这是往皇家送银子呢,你的嫁妆将来还不是便宜了皇室子孙?皇帝只有高兴的。”
听了母亲的回答,沈湉心里才安心一些。自从定了婚期,内务府便另派了嬷嬷前来教导大婚时的各色礼仪规矩以及皇家宗室复杂的人际关系等各色事务。好在沈湉是板上钉钉说完皇子妃,便是五皇子在诸皇子中不怎么显眼,看在沈湉的家世上。这些嬷嬷也不敢放肆。一个个的对沈湉颇为恭敬,做事都十分上心。而沈湉并不拿大,对这些人都十分客气笼络,从这些人口中获知了不少皇室秘辛。
到了腊月初十,明和书院便给众学子们放了年假。这些日子,沈泽被师傅拘在书院练了一个月的书法,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去去浮躁之气”。这次书院放假才放他回家。
第二日,沈泽便带了一堆年货前来送礼。林家的下人们连忙帮着卸了车,将东西都抬到后面去,单子最终交到了悠然的手上。悠然展开单子,只见上面写着:野鹿一只、狍子五只、家猪两只、羊两只、活鸡鸭鹅各六只、风鸡鸭鹅各六只、野鸡、兔子各四对,海参十斤、鲍鱼十斤、对虾六十只、鲤鱼十二条、海米若干。各色酱菜共八坛、卤味若干。另有上等点心四盒、糖果四盒、绸缎六匹、茶叶四盒。
看了单子,林母笑着对闺女说:“女婿是个实诚的,他那庄子一共多大?给咱们家这么些东西,也不知自家还剩下多少。只是他既然送来了,咱们不收也不好。就把咱们自家存下的蔬果多给他一些,你存起来的果子个大味甜的,待客送人都使得。还有那些子人参灵芝的,给他一些,让他年下送人好用。”
听了这话,悠然笑道:“人家都说女儿家都是胳膊肘往外拐,如今我看母亲的胳膊肘才尽向着那人呢!”
林母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妮子,还编排起我来了,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沈泽自然是留在林家用了午膳才走。林母不是那等子死板的,待他走之前,特意找了个由头让女儿出来送他一送。悠然将自家备的年礼一一指给他看,别的到也罢了,其中有几筐新鲜的瓜果蔬菜倒很是扎眼。见了这些,沈泽微微一笑:“这样的好东西,留着往外送礼便是了。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还用得着送这个?”
悠然嗔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好东西自然是自家人先享用了。”
沈泽呵呵一笑:“这话很是,这么说我也是自家人了?”悠然一时嘴误,待说出来时已经有些懊悔了。闻言也不答话,又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的还没将汐姐儿接回来?”
沈泽说道:“年下里太忙了些,等过两天我就去接她。”悠然又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包袱道:“这里面有我给她做的一身衣裳和一双鞋子,还有几张她上次说的小兔子样式的剪纸。回头,你给她带回去。”
她一边说,沈泽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正好要过年的时候,文发到这里,不能不说是缘分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当归
“我前些日子去看汐儿的时候,她说你给她送了一回衣裳了。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做了新的?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少做一些针线,多歇歇才好。”沈泽见她的右手食指上都磨出了茧子,不由有些心疼的说道。
见他说的诚恳,悠然心里一热,微笑着说:“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汐姐儿才多大一点就没了母亲,总是忍不住想着多疼她几分罢了。再就是年节下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义父义母她们,无非也只有这点子针线活能拿的出手。若不然,白得了那么多东西,总觉得心里亏欠的慌。”
丫鬟们早就知机的躲了出去,见周围没人,沈泽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情。夫贵妻荣,我定然会加倍努力,总有一天会让你站在高处,不必仰人鼻息!”
这样深沉的誓言就那样轻飘飘的从沈泽的嘴里说了出来,低沉平缓,没有高声大语,但是却让悠然觉得异常的安心。她笑着点点头:“我信你。”
午后,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到两个人的身上,温暖了这对未婚夫妻的心房。
既然给沈汐都做了衣服,便没有不给沈泽做的道理。最终,沈泽拎着一包袱未婚妻给做的新衣服鞋袜,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腊月十四这天,留下了三四个下人在这里看家,母子三人带着其余的下人和两车东西回到了林家村。老刘头几个一早就将老宅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家里的土炕也都烧得热热乎乎的。
这次跟来的人多,东西厢房并堂屋里面都住得满满的。一听说安然一家子回来了,周围许多乡绅富商的都往林家来送些年礼。林母和悠然少不得一一安排下人送回礼过去。大伯和族人间自要走访一下,还有安然原先的夫子和几个相熟的同窗那里,少不得都要一一拜访。
白山县的县令也是个知机的,听闻安然做了明和书院山长的入室弟子,悠然也拜了吏部尚书为义父。亲自带人送了一份年礼过来,并在林家用了午膳才走。林母少不得去请林大伯和族长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过来相陪。
若说那些侯府郡主啥的,虽然在老百姓眼里是高高再上的存在,但正是因着太高了,所以大家并没有太真实的概念。县令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一方父母官,村里人见县令都对悠然家另眼相看,虽然眼馋林家母子几个穿金戴银的气派,但是这回却没人敢嚼什么舌根了。
刚回来正好碰上了玉莲出嫁,悠然自然是与林母一起过去添妆了。考虑到对方的家境,母女两人并没有过分大方。林母给了两块红色尺头和一支金簪,悠然给了自己绣的一个荷包,荷包里放着一对赤金并蒂莲纹的耳坠。金子倒罢了,不过几钱重。只那工艺是出自老工匠之手,手艺比金子还值钱些。
添妆的时候,自然少不了遇到婷然堂姐。只是婷然的态度却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躲着她似的,让悠然心里有些纳闷。
过后又听说婷然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定的是姑姑婆家的一个侄子,家境算不得大富,但也是小康。家里有五十多亩地,本人也有着童生的功名,婷然的对象是家里的老二,婆家说了等她们成亲了便分家让他们单过。那边已经备下了一座有着三间青砖大瓦房的院子。
听见堂姐的亲事定的不错,悠然心里也很为堂姐开心。婷然比悠然还要大上两岁,婚事既然定下了,便不准备再拖了。那家的孩子比婷然还大着一岁,今年考秀才又没考中,家里人见他年纪实在不小了,便催着他成亲。年前已经将流程走得差不多了,定下了正月初八这天放大定,正月二十便成亲。
悠然再没想到,不过是两三个月未见,自家堂姐竟然马上就要出嫁了。林母说道:“上次你放文定那会,你伯母便说过这事,当时两家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有合八字,因此你大伯母便没有声张只悄悄地和我说了。”
“那放文定的时候,怎么没告诉咱们家里,我们好来观礼啊。”悠然奇怪的问。林母顿了一下说:“其实那会子你大伯母给家里去过信,只不过当时你正好跟着你义母去她的庄子上了,便没有喊你。”
其实事实是悠然放定的时候,沈泽给的放定礼闪了婷然的眼。只是以林大伯家的家境,她自然是找不到这样的夫家,因此自定亲后也是闷闷不乐的。大伯母焉能不知女儿的心事?便是真能找到沈泽那样家世的夫家,他们家也没那么些嫁妆陪送啊!文定那会子,婷然说什么也不让告诉悠然一家。她说看到堂妹心里便不舒坦。大伯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便给弟媳妇写了封书信告知了前因后果。因此那天林母便没有回来,只让人带回些许礼物。
过了文定之后,大伯母深怕女儿再这样钻牛角尖下去,到头来会害了自己,狠下心来将婷然拘在屋里整整五个月,整日里耳提面命的,总算是将她的性子磨平了一些。
当然这些林母都没有告诉女儿,她心里怕女儿年纪轻气性大,知道真相后再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殊不知悠然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她不是原主,对于这些族人,不过是存着能交好便交好的态度。若实在没有姐妹缘分,她也不会强求。
二月里便是春闱了,过了正月十五,安然便早早的回到了书院,一是给师傅请安拜年,二则那些师兄们随口指点几句便比他在家苦读数月管用的多。
而二十日便是婷然出嫁的日子,便是私下里再有矛盾,这样的日子悠然一家也必须要出面的。更何况,两家也没那么些龌龊。说老说去也不过是女孩子们的一些小心思罢了,影响不到家族关系。来来回回的也挺麻烦的,于是悠然母女继续在林家村待了下来,自然少不得派人去韩沈两家说明情况。孟氏派人回道:“既然老家有事,便只管多呆几天,自家娘们,便是过了正月再聚也没什么妨碍的。”韩氏的话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只沈泽没说什么,只让林家的下人带回了一些补品。悠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混在一大些补品里的那包当归分外显眼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军情
过了除夕,大半个月很快便在走亲访友吃吃喝喝中渡过了,转眼便到了十八这天,正是添妆的日子。
一大早,林母便和悠然过去,一应事务均有几个婆子和丫鬟帮衬着办理。不出一个时辰,便色色齐全了。刘嫂已经做上了最拿手的红焖肉和酱烧排骨,其余的都已洗干净切好,单等着客人来齐后再开火。
许是闻到了香气,不过巳时初,人就已经挤满了堂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族长家的老太太便张罗着开始添妆。寻常关系的人家,也不过是一块尺头或一件首饰罢了,并没有太出彩的。倒是婷然的姑姑给添了一只金镯和一对银簪。私下里,林母已经拿过来两匹上等的丝绸和两匹细布并五十两银子过来。这会子添妆,林母又添了一对镶着红玛瑙的赤金簪子。等闲村妇,能戴的起一支金簪便已了不得了。如今,林母一出手便是镶了红玛瑙的簪子,虽比不上镶宝石的贵重,但在这里也是罕见了。相比之下,悠然放进箱子的一对荷包便显得不那么打眼了。众人只是不住口的夸赞上面的花样子绣的好看,均都以为便是荷包里放了东西也不会有多贵重,要不然怎的不拿出来亮亮呢?
待晚上人群散去之后,婷然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才有些吃惊。只见一个荷包里放了一对镶着莲子大小红宝石的赤金葫芦状耳坠和一枚同样质地的戒指。另一个荷包里则放着一对刻着吉祥如意纹样的金锞子。这一个金锞子就有两钱重,小小的两枚金锞子便值四十余两银子。看着东西,婷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是她出嫁在即,一直都没有机会与堂妹再说些心里话。待她三日回门之后,悠然母女便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