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宫里来人的时候,韩氏心里就有所预感。后来,得到准信之后,连忙收拾了行囊让人给送到军营。
悠然听到消息,也忙不迭的收拾出一些药材来送了过去。韩氏见了她后,还嗔道:“家里什么药材没有,哪用的着你大老远的送过来?”
悠然笑着回道:“我知道伯母家里不缺好药,只是我带来的都是些成药。是平日里,让堂姐按着方子配的,多是些止血、解毒的,还有一少部分治疗风寒风热的。相公曾经拿到御林军那边试验过,药效虽比不上宫里的,但是比外头药房里的要好一些。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让伯父多带一些这个,咱们也能心安一些。”
听了她的话,韩氏这才打开包袱去看,只见里面分了一个个的小木盒,每个盒子里装的药都不一样,上面都贴了签子,签子上写着药名和药效。韩氏大致一数,里头足有二十多种成药,可以说一些常见的病症和小伤小痛的,用这里的成药都能应付了。
韩氏这才点头道:“我虽然也备了一些,但是远不如你这些种类齐全。战场上,这些都是能救命的东西,我也不和你客套了。”说完重新将包袱系好,命人好生放到一个乌木箱子里,和给沈国公的行礼放到一块。
皇帝正式下了旨意,封沈国公为正一品的靖北大元帅,总管大宁卫御敌事宜。从领旨到出发,统共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即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大宁卫形势不容乐观,大军即刻就开拨。至于粮草军资等物则可以稍稍延后。
悠然夫妻两个陪着韩氏去城门外送了一下沈国公。
韩氏与沈国公夫妻多年,即使曾经有过嫌隙龌龊,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感情自然也是深厚无比。与上次出征西北不同,这几年沈明昌上了年纪,鬓边添了几丝白发,凭添了几分老态。韩氏叹息一声:“多余的话,妾身就不说了,只愿夫君能平安回朝。”
沈明昌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此刻从沈国公的嘴里说出来,却犹有千斤之重。
尤其是周围都是前来送行的亲眷,有那沉得住气的,自然也有沉不住气的。有人低声哭了起来,开始只是零星几个,后来哭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悠然也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禁不住湿了眼眶。古来征战几人回?文官总是嫉妒武将升迁的快。可是,这军功,这前程,何尝不是他们拿性命博来的?
沈明昌深吸一口气,叮嘱道:“我走的匆忙,也未来得及去给皇后娘娘辞行。你有空进宫的时候,替我问候娘娘。”韩氏忙点头应了。
沈国公又看向沈泽:“我走之后,这家里的内外事务就都交给你了。”沈泽知道他的意思,郑重应了下来。
眼瞅着天色不早,沈国公便下令开拨,大军全速前行,估摸着能在三个时辰以后到达武城。他此次亲率的是从京畿大营和直隶府抽调出来的七万精兵,还有塘沽的三万精兵会从那边直接前往大宁卫和他汇合。
沈国公戴上盔甲,转身踏上战马,大手一挥,军队中便响起了集结的号角声。众将士纷纷与亲人话别,整装待发。大康治军严明,集结号声不过响了半刻钟,整个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沈国公再一次看了一眼沈家众人,微不可查的冲这边点了点头,然后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许久之后,悠然再想起这次送行的场面来,依旧是叹息不已,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第四百零八章 谁啊?
直到大军远去,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韩氏才转过身预备回家。
悠然上前宽慰几句,又问:“伯母若是有事,只管让人去叫我,您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韩氏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男人去了前头打仗,我在家自会帮他守好大后方,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虽说韩氏看上去很坚强,但是悠然夫妇到底放心不下。只是两人身上都有一大摊子事,不可能撇家舍业的去国公府陪着韩氏。回家以后,悠然和沈汐商量了一下,次日,便将她送过去和韩氏作伴。
悠然心想,沈泓虽然懂事,到底是男孩子,不比女孩贴心。公府的两个少奶奶都是庶子媳妇,悠然知道她们两个都不怎么得韩氏的欢心。慧姐儿年纪还小,尚是个要人照料的小女娃,若是有沈汐这个侄女儿在一边陪着韩氏说说话,时时开解着,她也能好过一些。至于女学的课程,她们这个年纪,基本的课程也都教完了,剩下的琴棋书画等在家也照样能练。至于旁的礼仪什么的,难不成女学里的先生还能比的过韩氏这个国公夫人?
第二日,悠然将沈汐送去国公府时,正遇到二太太也将沈湘送了过来。原本二房和韩家是预备今年成亲的,亲事便会有些赶。只是正不巧,赶上国孝,亲事只能顺延。
别说是一年了,就是三年,韩家也是愿意等的。毕竟太子妃的堂妹和皇后的堂妹,分量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悠然见到二婶和沈湘,忙行礼问安,然后笑道:“没想到这回,我和二婶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二太太笑道:“可不是吗?咱们娘俩难得想到一块,偏偏你伯娘还不乐意呢。”
韩氏笑骂:“我怎么不乐意了,只是这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该上学的上学,该做嫁妆的回去做嫁妆。我有儿子儿媳妇,家里还有这么些丫鬟婆子的,哪个不能陪我说话,用的着她们陪?”
悠然与二太太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我和二婶把她们姐妹俩送来,原也是有私心的。您是什么人啊?侯府千金、国公夫人,皇后娘娘的嫡亲生母,随便指点几句,不比女学里的先生强?尤其是湘姐儿,亲事已定,能在娘家的时间不多了。您这个做大伯娘的,又是男方的姑姑,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指点一下侄女儿,怎么说得过去?我们家汐姐儿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的,教不教的,您就随意了。”
韩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你这个猴头!罢了,既然你们这做娘亲和长嫂的都舍得,我也乐得有这么两个闺女陪着。”
沈湉听闻父亲挂帅出征,心里也不是不担心的。昨日差一点就要出宫亲自相送,只是被身边人给拦下了。她如今做了皇后,一下子成了国母,在旁人眼里似乎是代表着无限的荣耀和权力。可是只有她自己和身边人清楚,这荣耀背后暗藏了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大行皇帝殡天还不足两月,一些人家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这半个月以来,借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皇帝在后宫已经接连“偶遇”了钟家和顾家的两位姑娘。
只是大康向来以仁孝治国,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做足表率,因此总要守够三年父孝,才会筹备选秀事宜。
沈湉冷笑一声,这两家的姑娘可都不年轻了,再等上三年,都成妥妥的老姑娘了。一般的宗亲王公,只需守一年国孝,便可自由婚配。沈湉心里好奇,不知道一年之后这两家会拿什么理由来拖延女儿婚事呢?
这些念头也不过在沈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便丢到一边去了。如今最让她担心的自然是远赴北关的父亲。只是,隔了千山万水,她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求父亲平安归来。
沈湉担心韩氏自己在家,便打发了宫人去国公府看了一下。听宫人回来说,两个堂妹都在国公府陪伴母亲时,沈湉心里默默舒了口气。父母这边暂时都不必她操心,于是她便把全部心神投到宫务上面。
虽说太后放权放的很干脆,可是先帝的一些妃嫔在宫里待的时间比太后还长。许多人手里都还握着不少的权利,要不钟家和顾家的姑娘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偶遇”皇帝。这宫里若是没人给她们递信,沈湉才会奇怪呢!
说实话,沈湉倒是不在乎这些姑娘卯足了劲头去勾引她的丈夫,只是如今这后宫之主是她,那么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她就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在她的掌控之外。不过是些先帝遗孀,若是安分一些,她自然不会吝啬那些供奉银子。若是当了寡妇,还不知道收敛,那么她不介意出手敲打一下对方。
那边,韩氏留下悠然和二太太在府里吃了顿便饭。饭后,韩氏让人带着两个姑娘下去安置一下东西。自己则和悠然等人说些家常闲话。
韩氏有些遗憾的说:“因着先帝殡天,湘姐儿的好日子又要往后延,真是可惜了。”
二太太到底笑着回道:“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原本就觉得婚期订的有些急。如今婚事延后一下,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好生给湘儿备些细致东西。”
韩氏问:“家具都已经得了吧?”
二太太点头应道:“木料是一早就备好的,都是一水的红酸枝。年前定了亲事,我便急忙忙的找了好工匠来做,原是预计着今年成亲,因此工匠们日夜赶工,如今已经做好了,只放在那晾晾就好。”
闻言,韩氏笑道:“红酸枝的也算齐整,只是到底不如紫檀黄花梨的气派。这样吧,湉姐儿成亲那会,你大哥从海南弄回来的黄花梨木还有一些。横竖如今时间还宽裕,我再着人给她打一组书桌和罗汉榻吧。”
听了这话,二太太毫不客气的一口应了下来:“既然大嫂这样舍得,我也不和大嫂客套了。我原先预备把分家时得的一套紫檀木的西番莲六方桌和一个紫檀落地大插屏上一下漆,给她添到嫁妆里的。如今多了嫂子给的这些,湘姐儿的家具也算是极为体面了。”
三人又说了一回沈湘的嫁妆,就听二太太叹道:“湘姐儿好说,不过是婚期往后延了一些日子,嫁妆什么的都不用愁的。如今让我发愁的是另外两个小祖宗。”
悠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问:“二婶说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