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我本来以为都忘了,没想到看见的时候,总能轻轻松松想起来。”
蔻儿有些感慨。
年纪小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都悄悄不见了,可是只要有一个契机,就会从藏身的角落处出来,至始至终从未离去过。
宣瑾昱听着耳畔蔻儿喋喋不休的话,眼前一晃,仿佛看见了年幼肉嘟嘟软绵绵的蔻儿在铺子前拎着一个食盒,带着满脸可爱的笑意朝小名山去,又仿佛看见了抵达小名山的蔻儿喜滋滋给他喂圆子。
好可惜,当初眼睛看不见,一点都没有把蔻儿年幼时候的模样记下来。
宣瑾昱落在蔻儿侧脸的眼神柔软,他看着蔻儿,忽然在想,其实这样也好,亏得他眼疾被送到了小名山,才能与年幼的蔻儿相遇,才能在蔻儿的心中成为多年念念不忘的旧友。
如果不是他,如果是别的人在蔻儿的心中占据了这么大的一份位置,他或许会嫉妒吧。
幸好是他。
宣瑾昱微微弯了弯嘴角,就着蔻儿的话道:“经历过的都会在,只要能记起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蔻儿却看着宣瑾昱,真诚道:“这是夫君之前想不起来我们的约定,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开脱吧?”
宣瑾昱一愣,他差点都忘了这件事。只是说开脱……
“夫人说的是。”
他含着笑大大方方就认了下来。
蔻儿忍不住抿着唇笑了。
眼前的街景不断在变化,蔻儿的眼中满满都是回忆,与宣瑾昱说着说着话,口音就变成了襄城味道,轻柔婉转,又带着一丝鸟啼般的啁啾,挠的人心痒痒。
前头的羽卫军早早儿就在准备好的宅院落了脚,绵长的队伍终于在一个闹市中的巷子里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经过是十多天的行程,终于抵达了襄城。
襄城的房屋建筑与京中大有不同,碧瓦飞甍,屋顶斜坡,大门透雕雀替上还挂着一串风铃。
下了马车之后,空气中的湿润带着一丝丝潮气,与灼热的气温相融在一起,令初来乍到的人有种呼吸不太顺畅的感觉。
好在一路上蔻儿早早准备了竹炭包并一些除潮的准备,这边羽卫军们也提前在房间准备了各种除潮设备,在外头还有些黏湿,穿过抄手游廊,进了正面开门的正堂之后,这种黏湿之感稍微减少了些。
襄城是半个水城,湿度高,却也因此水润滋养人。
宣瑾昱坐在胡椅上,依稀知道了为何自家小妻子的肌肤细嫩而水润。
与安静的坐在那儿慢慢适应的宣瑾昱不同,蔻儿满脸都是兴奋,她左右打量着这个宅院,入目皆是熟悉的格局设定,眉眼笑弯了,一点也感觉不到累一般,带着侍女们在宅院里四处走走看看。
等她终于走了一圈回来,才想起来还在正堂的宣瑾昱。
她去了正堂时,宣瑾昱已经去了后院换洗了。一整天黏湿潮气的,让他不太习惯。
蔻儿也顺势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嫩色的襦裙,双绉上襦轻薄剔透,依稀可见朦胧肌肤。她初初回到襄城,想了想又让尚竹给她梳了一个襄城少女常绾的发髻。
这幅打扮是她阔别许久了的,蔻儿看了看铜镜中的她,起身去找宣瑾昱。
舟车劳顿,本来宣瑾昱打算休息一日,结果刚刚在榻上躺下,就被蔻儿前来叫了起来,满脸兴冲冲道:“夫君,我们去风家吧。”
已经踏上了这片土地,蔻儿几乎是刻不容缓就想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风娆娆并尚未见过的珰儿。
宣瑾昱无奈睁开眼,抬手把蔻儿搂进自己的怀中:“我的夫人,你且安歇安歇吧。”
在夫君的强权镇压下,蔻儿勉强安歇了片刻,陪着宣瑾昱一起躺了会儿,又出了一身的汗,还是宣瑾昱先受不了,无奈松开了她。
宣瑾昱到底不适应南省的气候,想睡也没有睡着,起身又去洗漱了一番,穿了一套浅青色的衣衫,揉了揉额角对蔻儿道:“用了膳,我们就去风家吧。”
蔻儿笑眼弯弯:“好!”
因为怕宣瑾昱用不惯襄城的口味,蔻儿自己挽了袖子进了厨房,做了两个京城那边的菜色,等用过了膳,也过了最热的时候,天上洒下来的橘黄的光斜斜笼罩了下来。
蔻儿与宣瑾昱收拾好,上马车的时候,她说道:“这边天黑的要比京中早一些,我却忘了,有些迟了。”
“无妨,”宣瑾昱道,“反正是你自己家,娆表姐许不会介意这些。”
“说的也是。”蔻儿想起来阔别许久的风娆娆,充满怀念道,“也不知道娆表姐和师兄怎么样了。还有珰儿,晓不晓得认人,会不会叫姨母了。”
宣瑾昱不由失笑:“怎么会,珰儿如今不过两三月,既不懂得认人,更是不会叫人。”
“这样么……”蔻儿有些犹豫,“我以往未曾接触过三岁以下的孩童,倒是不大懂了。”
她的侄儿侄女们,几乎都是从见着起就会说话,自然未曾见过幼儿,对孩子多大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并不清楚。
“我也是因为带过阿馋,多少知道些。”宣瑾昱含笑道,“都是有经验才会懂。夫人现在不知道也无妨,反正会有懂的时候。”
蔻儿点了点头:“嗯!”
襄城内的街道不像是京城条条方方,而是有些曲折错综的,好在驾驶马车的马夫换成了蔻儿陪嫁的襄城人,对这里的街道熟悉,不一会儿,就抵达了襄城中位于东角落的风家巷子。
蔻儿与宣瑾昱坐着一辆马车,后头跟着三辆装满了礼物的马车,前头小婉已经快步跑去正门敲门,等蔻儿他们下马车停在正门前时,正门从里头已经打开了。
蔻儿与宣瑾昱站在门前,她正指着石墩旁一个浅显的印记对宣瑾昱笑道:“这是我小的时候,和千林哥一起淘气拿石块刻的。”
宣瑾昱辨认了下,见那个刻印太浅,认不出是字还是什么图画,问道:“写的什么?”
蔻儿笑眯眯道:“写的是……”
“蔻儿姐!”
她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听见了一声哀嚎从正门内传出,她一抬头,惊讶的发现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少年双手搂着一个布团,一脸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冲着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