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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华琅只大略扫了一眼,隔着帷帽,却也看不真切。

她少有的生了几分好奇,趁进门空档,将帷帽掀开一线,悄悄向内瞥了眼,心中惊颤,险些怔在原地。

内室上首处端坐着个极清冷的道士,年约而立,面似冠玉,已然蓄须。

他年纪应也不轻了,虽也明俊,却不似少年郎君那般意气风发,然而岁月所赋予的雍容雅正,却如同陈年佳酿一般,因年华更见醇厚。

那道士微垂着眼,不言不语,却清冽如一道剑光,谢华琅匆忙瞥了一眼,竟有风声鹤唳,剑气纵横之感。

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

她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然而此刻,却觉心神失守,险些乱了心绪,亏得自幼承教,不至在人前失了分寸。

先前那中年道士领着她到一侧落座,谢华琅便听上首处那道士道:“我听衡嘉讲你与门前几人轮道,说的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也轻缓,同这个人一样,清冷之中,隐约带着几分疏离。

谢华琅定下心来,道:“口齿功夫而已,观主见笑了。”

那道士淡淡看她,道:“女郎也学过道经吗?”

谢华琅摇头道:“并不曾学过。”

那道士又问:“那你觉得,什么是道?”

谢华琅含笑答道:“我便是道。”

“胡说!”那道士还没说话,他身侧的年轻道士便道:“你怎么会是道?”

“道生万物,我亦身处其中,难道不可自称为道吗?”谢华琅嬉笑道:“小道长,你着相了。”

“你又胡说!”那年轻道士气道:“着相是佛家说的,道家不这么叫!”

“这有什么关系?言辞不过是外物,”谢华琅满不在乎,道:“殊途同归而已。”

那年轻道士气急,似乎还要再说,那道士一抬手,他面色微变,连忙停口。

“女郎,”那道士道:“你很有慧根。”

“观主,你也说错了,”谢华琅笑道:“慧根是佛家用的。”

那道士倏然笑了,他道:“殊途同归。”

谢华琅闻言莞尔,心中却定了主意,伸手将帷帽摘下,展露面容,向他一笑。

窗外桃花开的正盛,绮丽多姿,世间少有,然而这等绚烂风流,仍在她嫣然而笑时,尽失颜色,其风神秀彻,可见一斑。

先前与她争辩的年轻道士不意这女郎生的这般美貌,一时竟看的怔住,忽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了。

那道士目光清冷,径直落在她面上,谢华琅也不打怵,神情含笑,与他对视。

内室安寂,一时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他先退却了。

眼睫微垂,他侧首避开她目光,低声念道:“无量上尊。”

第2章 枝枝

春风骀荡,悄无声息的涌入室内,将左右帷幔吹得左右漂浮之际,也打破了室内久久的安静。

那道士见了,轻声道:“起风了。”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谢华琅目光盈盈,似是秋波,含笑道:“道长,是你的心在动。”

她声音轻柔,正如春风,言辞之中却隐含几分深意,内室几人听得怔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道士侧目看她,目光中少见的生了波澜,谢华琅便由着他看,笑吟吟回望他。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最终,还是他先退却了。

“女郎,”他眼睫微垂,疏离之中隐约流露出几分青涩,良久之后,方才道:“你到此来,有何贵干?”

谢华琅笑道:“想向道长求一枝桃花。”

这话便说的有些歧义了。

往单纯了想,便只是在前院讨一枝花,但若是沾染上几分旖旎,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那年轻道士面红耳赤,气道:“你,你简直……”

“我是向道长求,又不是向你求,给与不给,都在他一念之间,与你有什么关系?”

谢华琅也不脸红,反倒振振有词,将那年轻道士说的哑口无言,又转目去看那道士:“道长,你给是不给?”

她望着他低垂的眼睫,如此笑问。

谢华琅出身高门,容色出众,京都倾慕她的郎君颇多,登门求亲的也不在少数,偏她一个都不中意,却独独对面前这个长她许多岁,既克于礼教,又透着疏离的道士动了三分心思。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会这么坏,这么爱逗弄人,越见他垂眼避开自己目光,神情隐约窘迫时的青涩模样,心里便越喜欢。

那道士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谢华琅更没有催问,只含笑望着他,等他回复。

那年轻道士嫩脸涨红,想说什么,却又憋住了,先前引着谢华琅入内,名唤衡嘉的中年道士侍立在侧,看看那道士,再看看谢华琅,神情也有些古怪。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士站起身,道:“你随我来吧。”

谢华琅起身跟上,笑道:“道长,你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