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到赵清河一脸诧异,脸有些泛红,要是让儿子知道他们家穷酸到这地步,不知道该有多嫌弃。张氏赶忙出厨房门寻赵老汉,“咱们家没粮了,你瞧瞧能不能去哪家借点去?”
赵老汉正在抽水烟,一听这话瞪大了眼,“哪就到这地步了,咱们不是还有点碎银子吗?”
张氏看赵清河也跟着出了厨房,不由低声在赵老汉耳边道:“那几个钱当什么用,吃药还有鸡鸭鱼的给清河补,早就没了。”
赵老汉哪里过得这么落魄过,就是老爷子刚过世,他和张氏被后娘孙老太几乎净身出户赶出家门,都没落到这般田地。那时候他已经跟着老东家做学徒,所以直接带着媳妇到县城里。两口子都是勤快的,慢慢挣出了一份家业。虽说不算大富大贵,可在这小村庄里也算殷实之家,每顿都能沾点肉星子,没少被人羡慕过,哪晓得老了还要找人借粮。
赵清河看到老两口满面愁云就猜到了现在家里是什么光景,想起前他几天大鱼大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娘,我瞧厨房里还有些番薯和糙米,咱们今天就吃那个吧。等我找到事做,就有钱买米面了。”
赵老汉和张氏一听这话直接呆住了,之前只觉得赵清河变好了,不再嫌弃他们了,还会替他们着想了,可现在就连番薯和糙米都乐意吃了,这可真的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原身为人清高,从前回家大鱼大肉都嫌弃做得糙不上档次,沾几筷子就不乐意吃了,硬是要钱上饭馆。
此时有人在院外叫门,“大舅爷,大舅奶奶,你们在家吗?”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在,是阿福啊,来,快进来坐。”
肖福是赵老汉同胞姐姐的孙子,比赵清河小两岁。以前还在酒坊给赵老汉干活,算是赵老汉的徒弟。赵清河的记忆里也有这人,只不过记忆中把他归为奴仆,非常瞧不上眼。
肖福看到赵清河脸色有些别扭,递出手里的篮子,“我奶让我把鸡蛋送来,我们家的鸡刚开始下蛋,没多少您别嫌弃。”
张氏哪里敢收,“你们家就靠这鸡蛋挣钱,哪能送这么多过来。赶紧拿回去,你们家已经帮我们帮得够多了。”
肖福早就料到会这般,直接窜进厨房熟稔的将篮子的鸡蛋放到合适的地方,肖福经常来往对这个家很熟悉。“舅奶奶,我把鸡蛋放柜子里了哈。”
张氏见此直拍大腿,“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呐。你们家这么多人都指着这过日子,你,这这……”
张氏望向赵老汉,赵老汉也一脸纠结。要,心里过意不去,肖福家日子过得也不宽裕;不要,他们家现在真是穷得揭不开锅,赵清河身子骨刚好,需要多补补。
肖福笑道:“都是自家产的,不值什么。以前要不是你们帮衬,哪有我家今天的日子。再说了,舅爷不仅是我舅爷还是我师父,理当孝顺。”
肖福说这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瞟了赵清河一眼,虽是没有明摆着说些什么,可看得出心中对赵清河并无好感,甚至带着厌恶。若不是赵清河,赵老汉两口子哪落得这般,爷爷奶奶每每说起,都那摇头叹息。赵老汉一家以前也算是风光,如今比他们家还不如。
赵老汉把水烟筒放到一边,“收下吧,咱们记着这情,以后要还的。”
肖福只是笑笑,转移话题道:“大舅爷,你们啥时候春耕啊?”
赵老汉明白肖福的意思,摆摆手,“我们家就两亩地,一亩还是山地,我跟你舅奶就能伺候。”
“我家地少,反正我也是闲着,到时候我过来搭把手。”
赵老汉愣了愣,“你没在酒坊干活啦?”
一提起这肖福就一肚子火,依然稚嫩的脸上透着愤怒,“哼,我才不稀罕给他们干活呢!”
赵老汉不由皱眉,肖家四代同堂,人多地少,肖福这份工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没了这可怎生好。
“阿福,我知道你是为我这老头子抱不屈,可你不能意气用事,你以后娶妻生子都要钱呐。你们家人多,分到你这的都没啥了,你得为自个为整个家着想。”
肖福恨恨道:“大舅爷,阿福不是莽撞,实在是……二舅爷他们一个月只给我100个钱就算了,还要我酿出你那样的酒,否则不仅不给钱,卖不掉的酒还得我赔。”
赵老汉一听就没再说话,摇头叹气,这种事他那个兄弟还真做得出来。肖福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在酒坊里那活干的自不必说,还到家里帮他们劈柴挑水。赵老汉从前宽裕的时候,每个月都是给肖福一两银子,这个工钱可谓非常高了。可像肖福这样的,在外边找活一个月三百文还是不难的。
张氏忧心道:“这也太苛刻了,那你现在找到新活了吗?”
肖福摇头,“我打算春耕之后到县里找找看,哎,可惜我识不得几个字,否则这活还是很好找的。”
这世识字的人并不多,尤其他们这乡下地方,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上学。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赵清河软和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肖福直接瞪大眼,谁都知道他这舅舅最是清高,别说教人认字了,别人挨着他站他都嫌弃。从前他也不是没人想跟他学几个字,结果都被他冷言冷语嘲讽走了,害得人闹了个大红脸,今天咋的竟然主动教他?
肖福这才觉得,赵清河和平时不大一样,笑眯眯的很和善,并没有往日的不屑和鄙夷。
赵老汉和张氏经过方才,虽然也有些诧异,却不像之前那么大惊小怪。嘴上不说,心里却乐得很,赵清河和亲戚都走得不近,可人活世上哪能没亲戚帮衬,要是借此能套近乎也不错。
赵清河只当瞧不见他的异样,想了想道:“只是耽误些时间,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安排好就不耽误多少。”
肖福依然不太敢相信,“你,你真的要教我识字?”
赵清河笑道:“千真万确,要是谁还想学的都可以过来,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给我们家捎点米面或者劈柴挑水就成。让你们能考状元我是不行,可让你们识几个字知道怎么看契约知道怎么算账倒是不难。”
肖福眼睛发亮,“还能教我们算账?”
赵清河笑着点头,他好歹学了这么多年的数学,算盘也会打,自己也做过帐,教些浅显的算账方式还是没问题的。
肖福直接蹦了起来,冲出门边跑边叫嚷着:“我回去跟我爹娘说去。”
张氏看跑得飞快的肖福,笑着摇头,“这孩子,还真是个急脾气。”
赵清河却觉得这孩子可真不爱计较,他不过是稍稍抛个橄榄枝马上就不计前嫌了,记忆中赵清河对肖福可不那么客气。把对方看做是奴仆,能客气到哪?
赵老汉知道其中缘由,“他们家现在养了上千只鸡,要是不识字不懂算术以后做买卖恐怕被人骗。”
他不就因为识字不多,契约上就被糊弄了吗。平时还不觉得,这种时候就知道识字的重要性了。肖福他们家估计也是被吓到了,所以比从前更迫切需要识字算术。
张氏却想到另外的事,“他们家也够大胆的,竟然养了这么多只鸡,要是有个什么瘟病……呸呸,瞧我说些什么呢!路过神仙听不见,阿弥陀佛。”
原身的记忆并没有这些记录,赵清河好奇道:“娘,很少有人一次性养这么多鸡鸭吗?”
张氏叹道:“家财万贯,带毛不算。这鸡鸭是值钱,可要是一生病就全完了。所以咱们这庄户人家多的也就是养个十几二十只,少的就养个几只生蛋卖钱,过年过节的时候打打牙祭。”
肖家养了这么多只鸡曾在村子里掀起轩然大波,这还是他们村破天荒头一遭。看戏的有之担忧的有之,总之没人看好。临近村以前也有人想靠这个发财,结果一场鸡瘟直接闹得那户人家家破人亡。
现在肖家的鸡倒是开始陆续下蛋了,可是本钱还没挣回来呢,谁也不知道后边如何。春季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现在整个肖家都是战战兢兢的,伺候那些鸡跟伺候自己祖宗似的。要知道他们一大家子可都指着这个过活了,要是出事可真的要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