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语也不理论,只是安静的等。
小丫鬟出去没多会儿,外边便有轻缓舒畅的箫声传来。
琴棋书画诗酒花,讲的不仅仅是修养,更是天赋。女子吹箫弹琴吟诗作赋自然雅致,但男子更有女子所没有的胸襟。就像此时的箫声,许是称不上什么大家之奏,但却胜在无雕琢。自自然然的吹出来,随心所欲的曲子,便叫人生不起一丝的厌倦,只觉得舒服。
在经历了宫廷哗变那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能在这拙朴雅致的小院里,闻着清淡悠远的茶香听一支箫曲,才知道什么是休闲时日,静心享受。
只这一支箫曲,今晚走这一遭算是值了。姚燕语无声的笑了。
“二爷来了。”守在门口的玉果轻软的声音传来。
姚燕语忙收拾思绪坐直了身子。
“真是胡闹!”姚延意进门便朝着姚燕语发脾气:“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来这种地方!让父亲知道了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你不说父亲怎么会知道?”姚燕语笑嘻嘻的起身挽着姚延意的胳膊把人送到榻上落座。
姚延意上下左右把她打量了一遍,方叹道:“昨晚宫里出事儿,把你给困在了里面,我真是要担心死了,又不敢跟家里人说。刚来的时候母亲不知听谁说起了,还把我叫过去说让我接你回家住两日呢。”
姚燕语忙道:“家里的事情回头再说,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二哥商量。”
“你说。”姚延意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
姚燕语把卫章升职为镇抚司大都督一职并提督九门,摔锦麟卫查抄武安侯及谨王府的事情说完,又补充道:“父亲是都察院的老大,皇上说了这桩官司要三司会审,那就是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的事儿了!而显钧又是现在这个身份,我们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
姚延意幽幽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轻笑道:“这也没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除了让‘皇七爷’不高兴之外,其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诚王府’三个字太过敏感,所以姚燕语换了个词。
“可是‘七爷’那边是好得罪的吗?而且这么大的事儿,重华街那边会高兴吗?”姚燕语低声叹道。重华街是凝华长公主府邸所在地,诚王爷被削权,镇国公被忽略,卫章一人独大,这定然不是凝华长公主愿意看到的事情。
而且如果皇上身体康泰再过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事,这样的安排或许并不会引起这些皇亲国戚的不满,可是皇上是真的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了。
而姚燕语现在又是皇上的御用医官,可以说是一手掌控着皇上的性命。
他们夫妇一内一外控制着皇上和皇城,那些人能睡安稳觉才怪了!
“这两年我们做的太完美了。”姚燕语轻声叹道。
姚延意听了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是的,太完美了,没有给对方任何把柄,而且步步高升,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父亲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手下十三道御史言官,监察整个官场的黑白。现在又以辅国大臣的身份入内阁主事。
兄长任湖广按察使,监理一方政务。而自己现在也不仅仅是一个打杂的虞部侍郎,而是调入工部,是工部的右侍郎了!
之前卫章虽然是辅国大将军,但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权,一直烈鹰卫虽然厉害,但却轻易不出手,而且据说这支奇兵从成立到现在总共也不过千把人,这在别人的眼里根本不俗畏惧。
可现在就不同了。提督九门啊!整个云都城都被他控制在手里,皇上这是把整个身家都压在了他身上了
姚家文掌政务,武控九门,这意味着什么,姚延意只消一想便是一身的冷汗。
“怎么办呢?”姚延意捏着茶盏,喃喃的说道。
姚燕语沉吟道:“那些人抓不住我们的把饼干,我们就给他们递个把柄吧。”
姚延意蹙眉道:“怎么递?把柄这东西,在我们有权有势的时候是不怕,可万一将来新帝登基再来个秋后算账,对方肯定要致我们与死地。”
“自然弄些小事罢了。就算被打击一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姚燕语低声笑道。
“比如?”姚二爷微微虚起了墨色瞳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比如,我在为恩师守孝期间怀孕。再比如——”姚燕语说到这里有调皮一笑,“再比如姚侍郎为了九菊阁的公子跟别人争风吃醋。”
“胡说!”姚延意手里的折扇立刻拍过来。
姚燕语忙一缩脑袋躲开这一下,咯咯笑道:“哎呀,演出戏嘛。这等风流韵事有时候也不过是徒增点茶余饭后的佳话罢了。我之所以让你来这里而不是去找女人,还不是怕嫂子不乐意?反正你又不好意这一口,对吧。”
姚延意还瞪她,姚燕语又道:“这两件事情在言官那里可不是小事,一个有违孝道,一个有伤风化。前者可影响到将军,后者可以让他们参父亲一个教子不严。如此,我们也好在这场风波里往下降一降位置,再顺便看一看究竟有那些人会趁机落井下石。将来也要做好准备。”
姚延意听完这话颇有深意的盯着姚燕语看,却不说话。
姚燕语开始还有点得意,但被姚延意这种探究的目光盯得久了便觉得有些莫名的慌乱,忙掩饰的咳嗽一声,撇开脸问:“哥哥觉得这样不妥?”
“妥,很妥!”姚延意一拍手,缓缓地笑开:“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鬼心眼儿?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精明。”
姚燕语微微一哂:“我那是藏拙。”
姚延意笑着摇头:“你至于吗?你说你早点让大家看到你的智慧,恐怕父亲当年也舍不得把你送来京城。”
姚燕语摇头道:“不送我来京城的话,大姐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
“也是,一切都有个人的缘法吧。”姚延意轻轻地叹了口气,思绪又转到了别处。
“行了,今儿晚上我可花了不少银子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别浪费了那些银子。”姚燕语说着转头吩咐门口的白蔻,“去把听菊公子请进来吧。”
姚延意顿时睁大了眼睛:“你真的叫人?”自己倒是不怕,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吃个饭喝个酒,听个曲儿说个笑话都无所谓,可对面坐的却是个二品夫人啊!
“都说了不能浪费了。”姚燕语翻了个美丽的白眼,伸手捏了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
“显钧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姚延意再宠妹妹对这事儿也有些挠头。事关男人的尊严啊,卫显钧那只饿狼回头还不得撕了自己?
“我跟你在一起,难道还会有别的男人占我便宜?”
“可是……”
“好啦,我也不占人家的便宜,总可以了吧?”姚燕语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半边脸颊鼓起个圆圆的包,她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三下两下把糕点咽下去后,方又补了一句:“我就看看而已。身为人家的兄长若是连这点风都不给人家挡,似乎说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