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皇后心里一紧,这是要说到储君之事了吗?没想到今晚倒能够心想事成!她脸上不露半分得意,对秦太后躬身道:“母后,您见多识广,还请看在社稷的份上,拿个主意出来安定朝野。”
秦太后一双眼睛紧盯着乔皇后,看了半日也没能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闭上了眼睛,她想了又想,最后咬了咬牙,无奈的说:“明日就由玔儿代替他父皇临朝罢!”
临朝,本来是指后宫掌权,但秦太后借用这个词,那便无异于是她同意了徐炆玔的太子地位,在徐熙生病期间代行皇上的职责。
“母后,万万不可,若是旁人说我们这是在矫诏,那又将如何?”乔皇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窃以为当等皇上醒来再议此事!”灯下的乔皇后看上去是那般柔顺无依,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惶:“臣妾虽然心里也盼着玔儿能立为储君,但毕竟还得等皇上醒来亲口宣布了才能做数,若是就这般叫玔儿去行使监国之权,恐朝堂上诸位大臣会有异议!”
秦太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皇后,你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私心。只不过现在事情紧急,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延,谁敢说让玔儿监国是矫诏?让那些这般说话的人来万寿宫找我问个清楚便是!”
乔皇后心里一喜,低下头去柔声答道:“臣妾谨遵母后安排!”
此时,从内室里奔出留在里边照看徐熙的宫女,她惊喜的望着秦太后与乔皇后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醒了!”
乔皇后欢喜的心情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有几分忐忑,若是徐熙神志清醒,那又该怎么办?她恨得牙齿痒痒的,那萧贵妃也真是没有用,怎么就没有能将徐熙弄死呢。身边有秦太后,乔皇后不敢表露出半点不快的神色,站起身来扶着秦太后的手,两人快步走了进去看徐熙的情况。
秦太后是确实关心自己的儿子,想早些看看他的情况,而乔皇后则是关心徐熙此时究竟病残到什么程度,只希望他要病到不能上朝才好。
徐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可是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确实已经醒了,只是眼睛已经不大能睁开,非常费劲,那眼睛才睁到平常的一半,他的嘴巴比平常歪了几分,嘴角那里流出了一丝口水。
“皇上,你怎么样了?”秦太后看着心里一酸,扑了过去。
徐熙想开口说话,但是他却发不出半个字音出来,很费劲的吐出几个字,可到了嘴边,仍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含含糊糊,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所说的话。
“皇上,你怎么了?”秦太后一阵吃惊,徐熙今日不能说话了!乔皇后站在一旁见着这情景,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皇上不能说话了,这至少让她有了九成胜算,只有一成是隐患——不能让那个钱不烦再进宫来给皇上看病!乔皇后弯下腰来,一脸愁容,眼泪珠子滴落在了床褥上边:“皇上,你被萧贵妃害成这样,臣妾看着都心疼!”
秦太后的泪水更是如小河般流了下来,她抓住徐熙的手呜呜咽咽的痛哭了起来。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从一尺来长的婴儿长成一个英俊少年,经过多年的积蓄力量,拉拢了各大世家,这才辅佐着他临朝称帝,现在儿子却躺在床上,成了这一副模样!
猛的转过头,秦太后瞪着站在一旁的王太医问道:“为何皇上会是这模样?为何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太医和李太医跪倒在地,磕头如蒜:“回太后娘娘话,皇上的病因下官认为全是那安息香上抹了极厚的催情药所致,媚药能使人血脉贲张,皇上本来就有头疼之症,气血与常人迥异,受此刺激,血涌气上,冲至颅部便会引发阻梗现在气血逆乱,血随气逆,上扰脑窍而致脑髓神机受损,故无法说话,这病却是着急不来,调养上一年半载,或者能再说话也未知也。”
秦太后听着太医的回话,脑子里边乱哄哄的,调养上一年半载,或者能再说话也未知也——这不是分明在告诉自己,恢复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她恨恨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太医:“太医院养了一群酒囊饭袋!连这病都不能治好,还呆在太医院做什么!”惊得王太医和李太医一阵发慌,以为秦太后要处置他们俩,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秦太后看着他们那副可怜模样,突然想起了给自己治病的柳家十小姐来,若是她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皇上的病?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乔皇后,秦太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道:“皇后,不要再犹豫了,明日就让玔儿上殿临朝,以东宫太子的身份监国。王太医和李太医,你们今晚就在这景春宫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哀家判你们两家满门抄斩!”
乔皇后听着太医说要至少一年半载或许能有转机,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一年半载,够她做很多的事情了,她都不用一年半载,就只要将最近一个月稳定了便好。看着床榻上的徐熙,乔皇后心里一阵快意,转身对着秦太后说:“母后,要不要去请钱不烦过来瞧瞧?”
秦太后疲惫的点了点头道:“着人去请。”自己方才也真是心急如焚了,竟然只想到柳家十小姐,没有想到她师父,她师父肯定要比她更厉害。秦太后瞧着急急忙忙奔出去的内侍,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点点希望来。
两人坐在床边看着徐熙,见他的的眼睛只能睁开一半,秦太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叹着气,有些心灰意冷。乔皇后向秦太后躬身道:“母后,夜深露重,还请母后保重玉体,早点回宫歇息,臣妾来照顾皇上罢。”
秦太后深深的看了乔皇后一眼道:“玔儿是哀家最喜欢的孙儿,哀家自会找他来仔细为他谋算,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皇上罢!”
听了这句话,乔皇后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秦太后这意思,分明就是和她在做交易:你好好照顾我的儿子,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不管怎么样,只要秦太后有了这个保证那就安心了,至于徐熙,他现在是废人一个,不足为惧。想到这里,乔皇后柔声答应下来:“母后请放心,臣妾自当尽心竭力照看皇上。”
清晨的京城一片宁静,白色的清霜在枝头亮亮的一片,就如铺了一层白银一般。屋檐的滴漏不住的滴答作响,清冷冷的,重复而单调,仿佛是在念经一般。徐炆玔背着手在屋子里边来来回回的踏着步子,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殿下,为何这么早就起来了?”柳明欣由绿茵与绿叶扶着,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现在她的肚子已经有些显了,微微的隆起,这让她很是骄傲,每次走路都用手撑着腰,好将那肚子高高的挺出来,只可惜月份不够,还不是很明显。
“你怎么不多睡一阵子?”徐炆玔看了柳明欣一眼,有些不耐烦:“太医不是交代过要多休息?”
“殿下,我有些睡不着,心惊肉跳的,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一般。”柳明欣本来是想讨好徐炆玔的,没想到却被他推着往屋子里边走,心中有些难受,执意走了过来,紧紧的盯着徐炆玔,脸上露出献媚的神色:“殿下,我觉得孩子在我肚子里边动。”
徐炆玔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进去休息。”
绿叶见着徐炆玔似乎脸色不虞,赶紧瞧瞧捏了柳明欣一把:“娘娘,我们回去罢。”
柳明欣委屈的瘪了瘪嘴,最后还是转过了身子往内室里边走了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徐炆玔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状态很是激动,不希望有旁人来打扰他,他想好好的回味一下昨晚的事情,那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感觉就在做梦。
昨晚后宫动荡,他开始并不知道。只是绣容姑姑半夜奉命来传他去万寿宫,他才知道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路走着,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皇祖母有何事情半夜时分都派人来召他,不由得开口询问绣容姑姑:“姑姑,究竟是什么事情,大半夜的还来传我?这般紧急?”
天色有些暗淡,绣容的脸色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语调却很是轻快:“三皇子殿下,莫要担心,是好事呢!”
听说是好事,徐炆玔才放下心来,跟着绣容姑姑快步往前走,不多时便见着了万寿宫那蜿蜒的院墙,一角飞檐从院墙后边露了出来,似乎是一张黑色的剪影。
走进万寿宫,里边灯光昏暗,秦太后坐在大殿中央,离着那灯很远,脸色晦暗不明。
“玔儿请皇祖母安。”徐炆玔向秦太后行了一礼,就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秦太后,发现她的脸上有素日少见的忧伤。
“玔儿来了,你坐。”秦太后指了指远处的一张椅子,向他点了点头。
“不知皇祖母这个时辰传孙儿过来,可有什么话要吩咐?”徐炆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秦太后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皇祖母会有一副如此悲伤的表情。
秦太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打量了徐炆玔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玔儿,皇祖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徐炆玔赶紧应道:“玔儿不敢欺瞒皇祖母。”
“若是你以后成为大陈的国君,你将会怎样对待你的兄弟?”秦太后半眯着眼睛,表情很惆怅,但是那眼睛却没有放松半点,从那条细细的缝里盯着徐炆玔。
徐炆玔骤然听到这个问题,一颗心狂跳了起来,秦太后的意思莫非是要选他做为储君,以后大陈河山就交给他掌握?多年的愿望似乎有即将实现的希望,徐炆玔突然觉得慈宁宫的大殿无限光明。
“皇祖母,若是玔儿得掌天下,必定兄友弟恭,好好照拂好兄长和弟弟,让他们安闲舒适的做那富贵中人。”徐炆玔斟酌着,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你果真是这么想?”秦太后的眼睛蓦然睁了开来,直视着徐炆玔:“玔儿,皇祖母要你说真心话,你不必骗我。”
“皇祖母,这便是玔儿的真心话,不敢有半点欺瞒。”徐炆玔声音真挚:“虽然兄弟们不是一母所出,但却皆是父皇的血脉,本该齐心协力,安定大陈的江山社稷,让大陈的福祉延绵,千秋万代。炆玔觉不会因为一些误会而漠视兄弟之间的情分,请皇祖母放心罢。”
“好,好,好,玔儿,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秦太后点了点头,缓缓道:“明日你就上殿临朝,以太子身份监国罢!”
“皇祖母,父皇他怎么了?”徐炆玔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可是……”说话间,声音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