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微微凉,徐炆玔站在那里,瞧着乔景铉与明媚携手而去,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虽然他内心一点儿不想放手,可是他却不能违背明媚的意志。若明媚呆在自己身边不幸福,那又何必将她拘束在宫里陪着自己?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羡慕的盯住了乔景铉的背影,表弟真是天下最幸运的人,能够觅到一个心心相印的伴侣。
“朕,一辈子守护着她就是。”徐炆玔凄然的笑了笑,只要她快乐,自己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包括关爱她的家人,让他们平安无虞。
琼林殿上的御宴,宾主尽欢,灯光似乎扑朔迷离,照着那张红红的美人脸,仿佛那隔在云端的花朵一般,忽远忽近。徐炆玔举杯,再举杯,不停的喝着酒,脑子里头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想喝酒,喝醉了以后,就可以什么都忘记。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捧酒劝君尝。
宫女们替他斟酒,皓腕如雪,尖尖的手指上有一点点蔻丹,红得耀眼,就如那即将开放的早春的花朵。
“皇上,你不宜多喝。”柳元久坐在旁边,见着徐炆玔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心中又几分焦急,虽说这夜宴的酒不是很醉人,可这样喝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喝多了,迟早会被醉倒。
乔景铉冷眼瞧着徐炆玔,他越来越怀疑皇上表兄对于明媚,那心里的情愫犹未消除,就如今日大封柳氏满门,肯定就是别有用心。
今日乔景铉刚刚回府,就被母亲英王妃喊了过去,他有几分纳闷,不知道英王妃究竟有什么事情找他。走到大堂上一看,英王妃坐在那里,两条眉毛锁在一处,若有所思。
“母亲。”乔景铉朝英王妃行了一礼:“不知道找儿子过来,有什么吩咐?”
英王妃抬眼望了乔景铉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铉儿,听说圣旨去了柳府,封了柳元久为国公,柳夫人超一品夫人,还有你那未婚妻柳明媚也得了封赏,皇上封了她为福瑞郡主。”英王妃朝宝珠招了招手,她从一旁的桌子上捧了个盘子过来,上边放着几份贺礼来:“铉儿,你拿了过去向你岳父道声恭喜。”
望着那盘子里的贺礼,英王妃实在是有几分无奈,原来还想着等那柳小姐嫁过来,自己用婆婆的身份压着她,总要让她伏低做小好些年,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封了她做郡主,那不是在给她长脸?有了封诰在身,自己也不好太为难她,她甚至可以不要向自己来请安问好!皇上,这是怎么了?如何这般厚待那个柳明媚?
乔景铉得了这消息却是喜出望外:“媚儿竟然成了郡主?好好好,表兄实在是太有心了。”英王妃听着这话,气得好半日说不出话来,这郡主得封赏正是自己的心事,没想到乔景铉却觉得如此快活。
这柳明媚竟然还能得皇上庇护,看起来自己也不必要与她太多计较,毕竟她父亲不仅是新晋的太傅,现在又是国公爷,柳府的地位不会比英亲王府要低,更何况还有皇上在给她撑腰,自己就算想整治她,可能也是费力不讨好。
“宝珠,给我去沏杯茶来,要那最新鲜的雨前龙井,一旗一枪那种。”英王妃有些无精打采,忽然间斗志全无。
宝珠在旁边看着英王妃的脸色忽然就衰败了几分,心中有些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试探着道:“王妃,现儿还是正月,今年的雨前龙井还未出来呢,拿去年的来沏,如何?”
英王妃有几分惊讶,旋即讪讪道:“原来还只是正月?我这日子都过糊涂了。”
宝珠走上前来,轻轻的按着英王妃的肩膀道:“王妃,奴婢听那些年纪大些的嫂子妈妈们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何必想得太多!奴婢见世子爷极是钟情于柳家小姐,您愈是反对,恐怕他便愈是喜欢,还不如放了手,让他们自去过快活日子,王妃你也乐得清闲,到时候抱孙子便好。”
英王妃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想这样?可心里究竟总是牵挂着这事情,那柳家小姐实在厉害,还没过门就将铉儿收拾得服服帖帖得,我生怕铉儿会吃亏。”
“王妃,您觉得世子爷会吃亏,指不定世子爷却觉得他在享福!”宝珠笑得满脸春风,两只手都不敢停下来:“您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去罢,别想那么多了!现儿柳家小姐都城郡主娘娘了,地位也不低,您想要拿捏她,恐怕还得先掂量掂量。”
“可不是?”英王妃一只手不住的拨着手腕上的镯子,有些纳闷:“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封了她爹做国公爷,还要封她做郡主,实在有些想不通!”
“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王妃您就别想啦!等着世子爷成了亲,明年您就该抱孙子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宝珠嗤嗤笑着,细声细气的劝说着英王妃:“奴婢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但也晓得那知足常乐的道理!”
英王妃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是。”一想着明年这个时候,指不定就有孙子抱了,英王妃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铉儿非这柳家小姐不娶,那就让他娶了去,早些生孙子给自己抱也是一桩大事,想到此处,英王妃的心才略微宽了些:“那柳家小姐,精通医术,又生得美貌,倒是个不错的。”
宝珠抿嘴一笑,看来王妃是想通一些了呢,赶紧补着又说了一句:“她手巧,做出来的糕点很好吃!”
“嗯,确实手巧,那日送来的糕点,样样精致,件件好吃。”英王妃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也难为她去学着做糕点!”
乔景铉提了贺礼到了柳府,没见着明媚,问了下杜若兰,说是跟着进宫去谢恩了,还要在琼林殿里参加夜宴,乔景铉听了兴致勃勃的便往宫里来了。可到了琼林殿,却只看见柳元久一个人,心中便有些疑惑,问了下柳元久,方知明媚去了柳文妃宫里给她请平安脉。
虽然有些奇怪,明媚如何就这般关心起柳文妃来,乔景铉还是走到了映月宫那边去找明媚,现在他一门心思便是想见着她,见不到明媚仿佛就像少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荡荡的一片。
走到映月宫门口,守门的宫女见着乔景铉过来,笑得花枝乱颤,两个人眼巴巴的望着乔景铉英武的脸孔,心中感叹乔世子生得真俊。
“乔世子,可是要见文妃娘娘?”两人行过礼,一脸笑容:“文妃娘娘这阵子正在湖边散步,应该快要回来了。”
“湖边散步?难道她没有召见柳太傅家的小姐?”乔景铉听了这话颇感意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转头大步朝金水湖走了过去,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几乎要从喉咙口蹿了出来。
一个念头慢慢的在他脑海里形成了,心中有几分犹豫,不可能,不可能,表兄他不会这样的!可究竟有着怀疑,那嫉妒的种子就慢慢的发芽了。
大步在湖边走着,隐隐见着前边来了一群人,走过去一看,正是柳文妃,身边跟了一群姑姑与宫女,两个宫女搀扶着她,小心翼翼,肚子已经挺了出来,她还要故意将背挺直,那肚子便显得更圆了。
“乔世子。”柳文妃略厚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怎么有这闲情逸致在湖边散步?”
“请问娘娘,柳太傅家的小姐有没有来给你把平安脉?”乔景铉望着柳文妃那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心里有几分不妙,看起来他的想法……可能是真的。
“我那十妹妹?”柳明欣有几分奇怪:“我没有见着她,怎么了?”
乔景铉没有说话,匆匆忙忙拔脚飞奔了去,将柳明欣扔在了湖边,莫名其妙的望着乔景铉的背影:“乔世子这是怎么了?”
旁边绿叶眼睛转了转,心里头约莫知道了原因,但她没有说出来,娘娘没想到便最好,想到了就会多心,又该睡不好了。
乔景铉一路狂奔去了清华宫,心中燃烧着一把怒火,若是徐炆玔敢打明媚的主意,他非得与他翻脸不可!走到清华宫,门口站着几个内侍和宫女,见着他过来,赶紧弯腰行礼:“乔世子,皇上此刻有事情,不能见你。”
皇上正与乔世子的未婚妻在相会,如何能让乔景铉见着!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肩并肩的站在门口,刚刚好将宫门给堵上了。
乔景铉见着这情形,更是心中恼怒,伸手一拨,那几个内侍便被他推到一旁,几个宫女站在那里也不敢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乔景铉将宫门推开,大步奔了进去。
北风还未过去,吹得乔景铉的头发有几分凌乱,他顾不上去整理,只是一心往前边奔了过去,那里,站着他最心爱的人,正与徐炆玔面对面站着。
见着明媚安然无恙,乔景铉才松了一口气,见着她与徐炆玔都没有异常神色,大为高兴,伸手挽住了明媚:“咱们先去琼林殿里,你父亲刚刚还在问,说你在文妃娘娘宫里呆得久了些,会打扰她歇息。”
朝徐炆玔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乔景铉拉着明媚便走开了,只留给徐炆玔一丝惆怅。
现在,即便是再好的美酒也不能将他悲伤的心情掩盖,徐炆玔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有了薄薄的醉意,他看什么都觉得有两个影子在不停的晃动,就是连那坐在一旁的明媚,也是这样。
若是明媚能变成两个,一个给他,一个给乔景铉,那就好了,徐炆玔心中有几分感叹,举起杯子傻笑了一下:“表弟,喝酒,喝酒,朕祝愿你与福瑞郡主白头偕老……”
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很痛。
徐炆玔眨巴眨巴眼睛,自己不是喝醉了吗?为何说出这句话,还有心痛的感觉?他仰起头来,将碧玉酒杯凑到嘴里,一饮而尽,除了美酒的清冽,他还尝到了咸咸涩涩的滋味,伸手一抹,手心里有几分潮湿。
原来他流泪了。
在场的人都没了声音,瞧着徐炆玔这模样,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柳元久是四个人里唯一不知情的,赶着上来行礼道:“皇上,先皇已去,你不必过于伤心,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我们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
徐炆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映月宫里来,可能是内侍很贴心,见他这模样,觉得他需要到宠妃这里来好好歇着,由文妃娘娘用她的温柔来慰藉皇上。